我注視着他,
“但是,我不讨厭你,仗助君。
“恰恰相反,如果在我身上真的存在有近似愛的情緒,那你……一定會是那唯一的可能性。”
仗助的表情像是被我打了一拳。
他像是被突如其來的炸彈給炸懵了,有幾秒鐘,隻是呆呆地站着,目光一瞬不錯地盯着我,健康的膚色染上了怪異的蒼白與紅暈,說不清是喜悅還是緊張:
“吉光……”
“可是,我也讨厭喜歡你。”
我說道,直視着那雙寶石般的眼睛,
“愛會讓人扭曲,違背利己的天性,放棄堅守的底線,我原本以為你會是那個例外……”
我頓了頓,修改了措辭,
“不,應該說……我希望你是個例外。”
這幾乎是個明示了。
紅暈褪去,高大男孩的眉毛困惑又焦躁地擰在一起,他沉下面孔的時候頗有幾分威懾力,即便不看發型也活脫脫是個不良,但我很難升起緊張感。
“我不明白,吉光。”
正如我想得那樣,即便表情看起來像是個要打人的炸藥桶,他也隻是拉近了距離,克制地握住了我的手腕,
“……突然之間說些捧我的話,感覺像是真心的,但态度很吓人啊。”
他勉強地翹起嘴角,撐開一個故作開朗的笑,
“你究竟在抗拒什麼?我做了什麼讓你不安的事嗎?既然這麼讨厭感情,為什麼還能就這樣和别人交往……明明也不讨厭……還有點喜歡我的吧?”
“你真的不明白嗎?”
話說出口的時候,我反而被自己聲音裡突兀的冰冷給吓了一跳。
仗助君似乎也被我吓到了,原本松松垮垮握着我的手也沒控制住力氣,讓我險些痛呼出聲,等他回過神來,慌張地放開我,手腕上已經被勒出了兩道紅痕。
“抱歉——”
“不用道歉,是我在故意惹你生氣啊,仗助君。”
這個回答讓他更不安了。
我瞥了眼印子,道:
“你看,就算我已經擁有替身了,和你相比,我還是這麼脆弱。”
“可吉光也有你的強大之處啊,”他懇切地說道,“就連承太郎先生都誇贊過你的推理和謹慎,老師都說你很有考上東大的希望……”
“那對打敗你來說,有半點意義嗎?”
“打敗……是指遊戲上的打敗?”
“不要裝傻。”
“那是什麼?”
東方仗助始終像魚一樣吃驚地張大嘴巴,複讀地吐着泡泡,好像我說了什麼荒誕的外星語。
“打敗我……什麼啊?為什麼你要這麼想?這種假設場景有什麼意義嗎?”
“這不是很自然的假設嗎?”
我平靜地說道,
“我的謹慎與僞裝對你來說都毫無意義,能力與體力間的差距無法補足。就像你稍不留神就能弄痛我一樣,如果仗助君改變主意,我有什麼辦法能對抗你呢?”
我的這些話好像反而将他的緊張情緒趕跑了,他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是不是那天承太郎先生給你留下心理陰影了啊?替身使者裡雖然有濫用暴力的爛人……呃,沒有說承太郎先生壞話的意思,但你都和我認識多少年了,為什麼還會這麼想我啊。”
仗助君像是警報解除了一樣,緊繃的肩膀塌了下來,有些懊惱地嘀嘀咕咕道,
“好吧,竟然是這回事……也是我前面太粗心了,現在想想,以吉光你敏感的性格,因為替身的存在憂慮過重也是正常的,但我沒想到,你會過激到這種程度。”
“過激嗎?”
仗助君語氣輕松坦然地說道:
“想要防備其它使者倒也沒錯,幹嘛要拿我當假想敵啦,怎麼看我都是吉光的夥伴才對啊。”
“……為什麼仗助君就覺得,我不會成為你的敵人呢?”
“哈?”
仗助君茫然地看着我,我從他眼中讀出純粹的不解,
“你好奇怪啊,吉光。”
……認真的嗎?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嗎?
哪怕這麼了解我,都沒有想過這樣的可能性?
他這是在信任我,還是低估我的危害性呢?
我感到些許荒誕,甚至忽然又覺得,也許繼續拖延下去也未嘗不可。
可随即,我又清醒了——如果又一次猶豫的話,和之前又有什麼區别呢?
我擡起手,撫過仗助君的臉,指尖滑過的皮膚微微發熱,仗助君垂着眼看我,雙手背在身後,一動不動,像是假裝乖順的大型犬,在默默揣度着我動作的用意。
但我其實沒什麼特别的用意,隻是突發奇想地想要感受一下。
還是這麼溫暖。
我張開雙手,抱住了他,将腦袋枕在他的心口。
怦怦。
耳邊傳來清晰的心跳聲,我閉上眼睛:
“如果我殺了人呢,仗助君?”
怦怦,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