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從地裡拔蘿蔔的感覺,隻不過自己成為被拔的蘿蔔這種感受還是很難适應,布魯斯集中精力睜開眼鏡,看到哥譚漆黑的夜空,然後是雜亂的房頂、迅速從眼前掠過的窗戶……靠!
失重感慢了一步追上他,布魯斯一個激靈,慌亂中胡亂搗騰四肢,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在身體撞上天台的時候看準時機兩隻手用力扒住邊沿,他清楚地看見自己的胳膊卡住了天台的邊緣,但同時他看到自己直愣愣地撞上天台邊緣然後下墜——就像在看第一人稱的3dD電影,你的身體下意識做出了反應,但是你無法幹擾屏幕中的畫面。就在這個念頭出現在布魯斯腦海中時,他突然看到了一雙手,就在自己和眼前下墜的畫面之間,一雙好像一直存在在那裡、隻不過他從沒注意到的,他自己的手。
突然他的手動舉了起來,一把抓住突出的窗沿,但他的手沒動,布魯斯恍惚低下頭,看到緊緊抓住窗台的手和自己茫然停在空中的手之間有一道位于下方的分界線,那邊是他在努力自救,這邊是他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接着他又發現眼前的畫面是有邊界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出現了屏幕邊框一樣的黑邊,而哥譚黑夜的畫面也越來越遠,越來越平面,鏡頭也從第一人稱變成了第三人稱,他就像一個真正的觀衆一樣觀看他無力幹預的電影,觀看畫面中他身體自發的行動——不,不是自發,很明顯這是“他”在操縱他的身體。
離開韋恩莊園後布魯斯沒讓司機把他送回家,他打算今晚試試能不能和身體裡的另一個客人達成合作。布魯斯在念出那幾個神奇的音節之前把電擊器設定的時間延長到三分鐘,讓對方有思考和回應的時間,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電擊器回歸方案失敗了?
布魯斯在這個空間裡大喊大叫、朝屏幕揮拳、甚至自殘都沒有任何作用,隻能看着自己的身體被控制着在現實中自殘、自救、然後是簡單的包紮。從剛剛一晃而過的手機屏幕上看到的時間推算,他意識蘇醒的時候就是電擊器啟動的時間,他的意識确實按照計劃醒了過來,但是他的身體卻沒有回歸,這是什麼鬼?
随着他理清楚現在的情況,這個空間也在不斷變化着,眼前現實世界的畫面也從一開始仿佛VR一樣的真實感變成巨幅3D電影,再變成現在和普通影院一樣的電影屏幕,自己身後居然還真出現了座椅。就在布魯斯實在沒脾氣坐下的時候,左手邊又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爆米花……行吧,他還沒吃過爆米花呢。不過撚起一粒爆米花時,手中些許黏膩的質感讓他有些恍惚,他的記憶裡從沒吃過這個,但這一刻他似乎想起了這種東西的味道,甜甜的,他能攝入的糖很有限,所以他其實挺喜歡這個,但他更喜歡的是它代表的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機會……誰?
布魯斯想不起來,但記憶似乎有所松動,他記得那是很熱鬧的場面,很多人,都是……家人?回憶到這裡突然停止了,另一股悲傷開始彌漫,裹挾着絕望與無奈從記憶的深海轟鳴而來,海天一線間不起眼的水牆還在遠處,空中巨大的滾軸雲已然遮蔽了光線,僅僅是投下的陰影就足以吞噬猶如浮木的他。但布魯斯并不恐懼,這末日般的景象于他而言如同海市蜃樓,如果說自己過去的記憶與情感如同席卷一切的海嘯,如今的他能感受到的隻是潮濕而已。比起那不知根源的情緒,布魯斯更震驚于自己居然可以容納如此巨大的風暴。
于是布魯斯就隻是把爆米花吃下去,無形的一切消散了,他就這樣坐在舒服的按摩椅上——是的椅子突然動了起來,力度恰到好處——捧着爆米花,開始看自己主演的哥譚暴力實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