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對勁，”拉斐爾停了下來，“這座山好像在不斷拔高。”加百列看着前路模糊的高處，風雪環繞在他的周身：“……是天父，祂并不想讓我們上去。”

他們都停在半山腰。米迦勒抿唇看向高峰，風掠過他紅而卷的長發，雪花帶着寒氣裝點其中。

天上的對話還在繼續，在冰與火交彙、永恒榮光的神殿裡。

至高者似是有些不解，手指輕扣了一下膝上的生命冊：“……我做了什麼？”

路西法依舊是那副淡然的樣子，他看着自己的造物主：“全知全能者，您是知道要發生什麼的，卻還是默許了。”

神默然，祂突然想起那時鍊接阿卡西所看到的畫面。停頓了一下，祂才無奈地問：“你為何要種那分辨善惡樹？”

路西法往那高高的寶座斜睨了一眼，不動聲色地答：“您是知道的，做這件事的隻能是我。”

這句話讓至高者認真地看着他——那發如銀星的長子，然後，祂說：“無論你看到了什麼，那事未必成真。難道你竟容忍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撒拉弗眨了一下眼睛，看向别處，臉上顯露出複雜的神色，似悲憫又似厭惡。他似乎多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如何說起。最終他隻是道：“在天國所有的靈中，能做出這般的除了我還有誰？我不願相信未來有定數，不如主動掌握變數。”

“所以，”神從虛空中劃出一份告示，“這就是你想掌握的變數？”

路西法擡頭看向神，那份宣傳告示在半空中飄着，理智而犀利的言辭條條列出煽動的話語。他看了看自己下令分發的這份傳單，語氣笃定：“既然要離開這裡，那便要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然後他深深看向寶座上的大能者：“我的父，我衷心地請求您——讓我帶着一部分靈離開天國吧。”

“……”

神沒有說話，半空中的那張告示驟然化為粉塵。塵埃散去，祂看着路西法平靜地問:“你覺得你在做正确的事嗎？”

祂等着路西法，等着他的回答。阿卡西記錄傳給祂的畫面曆曆在目，祂的長子真的會那樣做麼？眼裡失了耐心，心中失了寬容，獨斷專行……

「“天父，人類是不可信的，一種卑劣的造物。您難道看不出他們未來會施加于您的背叛麼？我絕不會從心底認同他們，更枉論服從。”

“天主已然連人類會背叛祂都看不出來，祂再沒資格管制我們。我的兄弟們，我們可不必再聽從祂，受祂指使。集結隊列吧，是時候離開這裡了。”……」①

從生命之書接收到的信息聲色俱全，細節栩栩如生，仿佛曆史的再現。

命運是既定的嗎？這說不準，因為它會擲骰子。

但是路西法決定奪過命運的骰子，自己擲。他說:“我無法評判正确與否，我隻是在做我應該做的事。”

他并不知道神的想法，也看不懂祂的神情。

神質問:“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你不惜冒着風險也要假傳我的旨意？”

聽到這個問題，路西法上前幾步:“假傳？關于造人一事可不假，我隻是提前告知罷了。”

神說:“你為了利用此事，造成天上衆靈怨聲載道，滋生執念、壓抑……諸多種種，恐怕你也并不愛惜你的同胞。”

一時間，路西法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炫麗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盯着造物主，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開口道:“愛惜……難道當做工具就是您的‘愛惜’麼？”

神的臉上極少地出現了很明顯的表情，祂猛然從水晶般的寶座上站起來:

“路西法，你太讓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