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宿星所說，賭場果然開着。

鎮子上其他地方蕭瑟不已，地動之後民不聊生，但賭場依舊聲色犬馬，仿若和外界隔離開來。

黎臻第一次下山，更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攥緊宿星的衣角不敢松開，賭場裡渾濁的酒氣汗臭味讓她忍不住捂住口鼻。

宿星找到一處角落，是安靜的後門旁，他囑咐道：“在這不許亂走。”

黎臻點頭，問他要做什麼。

宿星頗為驕傲的挺起胸脯，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像你這種小屁孩不需要知道那麼多，隻知道我能掙來錢就成了。”

黎臻眼睛發亮。

她沒掙過錢，但知道隻要他們有錢就能吃好的。于是她眼睛睜的渾圓，視線追随宿星，看見他和一個中年男子說了什麼，那男子給宿星一條毛巾，外加一壺茶。

黎臻歪頭，清澈的眸子裡映出困惑。

宿星這邊已經開始上工，他像是一條滑溜溜的魚，遊走在賭場各處。

桌子上的骰子盅嘩嘩作響，賭徒們的歡呼聲似要震破房頂，而宿星笑眯眯的到處詢問有沒有人添茶。

不是昂貴的好茶，不過賭徒們因着激動口幹舌燥，正需要一碗茶解渴，兩個銅闆一碗茶。

宿星把收來的錢放進懷裡，待一壺茶水倒完之後再去把銅錢交給賭場夥計，那夥計認真數過後，分給宿星兩個銅闆。

宿星又提了一壇子酒，開始兜售。

這酒壇子比茶壺要重的多，宿星雖然力氣大，可他最近壓根就沒怎麼吃東西，身上沒甚力氣，拎一會就滿腦門都是汗。

宿星下意識的朝着後門望過去，就見那小孩乖巧的坐在那，兩隻小胖手放在膝蓋上，眼睛正好對上他視線，而後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小屁孩。”宿星嘴裡罵着，但臉上卻露出一抹笑意。

今日賭場生意格外的好，這也就意味着宿星有更多的錢可以掙。這麼一會，就已經六個銅闆了。

他走去後門給黎臻倒了一碗水，繼而顯擺似的把銅闆在手心裡掂了掂。

“怎麼樣？”

黎臻激動的臉都紅了，趕忙站起來道：“宿星哥哥，我也可以的，我能不能和你一樣掙錢呢？”

“你是小孩，當然不行了，還沒有台子高。”

黎臻不服氣：“可是你也是小孩。”

宿星道：“我？我十五了。”

黎臻呆滞，不敢置信。

她四歲，黎臻十五歲嗎？

随口胡謅之後宿星要繼續幹活，還道：“再幹一個時辰我們就回家。”

下午過後，賭場所有人都像是陷入一場狂歡。

赢錢的人臉紅脖子粗，仰天大笑。輸錢的人憤恨不平，大喊着再來再來。

黎臻剛開始還能一直追着宿星看，但慢慢的她開始觀察起這裡的人，發現好像都是男人。

有瘦弱的男人，大腹便便的男人，喝酒面色潮紅的男人，甚至還有看起來花甲年歲的老者……

黎臻小腦袋想不通為何小小的骰子能引起這般癡狂。

看着看着，就見有個醉酒的客人撞到宿星，宿星手裡那一大壇子酒水也灑了大半。可那人不僅不道歉，反而眼神迷離嘴吐髒話：“狗娘養的，眼睛瞎了？”

黎臻緊張的站起來，趕忙朝宿星那跑去。

還沒等她擠過人群，宿星猛的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捂着肚子喊疼。

“你個小兔崽子，我都沒碰你！”酒鬼怒氣沖沖。

這裡的動靜引的不少人圍觀，賭場夥計也走了過來，趕忙朝酒鬼賠禮道歉。

黎臻也來到宿星身邊了，蹲下來要扶他，眼淚汪汪的喊哥哥。

大抵是兩個窮苦孩子太可憐了，不少人都說好話，還有好心人往黎臻手裡塞銅闆。

那賭場夥計拿起地上的酒壇子晃了晃，隻剩下底兒，他不耐煩的道：“行了，不用你賠，起來。”

宿星立刻不喊了，麻溜的站起來。

出了這檔子事兒，夥計就不讓宿星再幹了，給他結算工錢，說讓他過幾日再來。

拿着錢，宿星咧嘴露出一口白牙道謝，抓着黎臻的後脖領子就要離開。

黎臻被他抓的難受，兩條腿都要離地了，忍不住掙紮起來。宿星松開手，黎臻哎呦一聲差點摔倒。

倆人往門口走，黎臻瞧見不遠處台子前擠着不少人，而最外面有個小孩鬼鬼祟祟，竟然趁着無人注意，飛速的拿過一人腰間的荷包就跑！

“偷……”

黎臻剛吐出一個字，就被宿星捂住了嘴巴。

半是抱着半是推的走出賭場老遠，他才松開手。

“宿星哥哥，有人偷錢！”

以前蔡嬷嬷沒睡着的時候，黎臻有一次和黎照出去玩，看見黎照手裡拿着一碟她沒吃過的糕點，饞的直流口水，趁着黎照沒注意，黎臻偷偷拿走兩塊，自己吃一塊，另外一塊拿回去給蔡嬷嬷嘗味道。

但回去就被蔡嬷嬷訓斥了，說身為黎家少主，不該做這等偷雞摸狗的事情。

“偷雞摸狗！”

小孩一臉的鄭重，兩條細細的眉毛擰着。

宿星滿不在意：“這不算。”

黎臻堅持：“怎麼不算呢？我明明瞧見那個孩子偷人家錢袋子了！”

宿星哦了一聲，拉着她往回家路上走。

“你是說小聾子啊。”

黎臻人小但也明白很多事情，當即反應過來，“你認識那個小偷？”

“都說了他叫小聾子。”

宿星完全沒把小孩的話放在心上，還要拉着她去買米買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