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星和黎臻回來的時辰有些晚了,路兩旁偶爾有人家滲出來的亮光,叫人心安一些。不過宿星住的地方沒有商鋪,因此兩個孩子提着燈籠,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回走。
走到一處十字路口時,宿星遠遠瞧見前面地上好像有個東西,長條狀。
宿星謹慎的停下腳步,叫黎臻在原地等,還把燈籠給小孩,自己撿起一個石頭,同時摸着腰間的葫蘆,朝前方走去。
宿星眼神好,走近之後借着月光,便認出地上躺着一個人。
“喂。”宿星沒敢靠近,喊了一聲。
那人立刻哼唧,翻了個身起來,手中的串鈴作響,竟然是白日裡見到的赤腳大夫。
“你怎麼睡在這?”
宿星覺得不可思議,這可是地上啊。
那人揉了下眼睛,也認出宿星了,哈哈笑了一聲:“不敢在樹下睡,這裡反而安全一些。”
聽見他們對話,黎臻壯着膽子走了過來,那大夫還朝着黎臻笑笑,同時問道:“眼睛能看見?”
“有光是能看見的。”黎臻人小單純,還認真的作答,但是宿星已經謹慎起來,不着痕迹的靠近黎臻,大有随時帶小孩跑的架勢。
他的舉動落在那赤腳大夫眼中,他又笑了:“放心,我不是壞人,免貴姓廖。小孩,可否知道這裡哪有廢棄的房子?最好沒有任何植株。我可不想睡一覺起來被吸了血,或者直接死掉。”
宿星這才想起來,對方似乎不是本地人。“你從哪裡來的?别的地方也是這樣嗎?”
廖大夫打了個哈欠,道:“天色晚了,想問什麼我明日告訴你。”
宿星抿了下唇,道:“隻有鎮外才有廢棄房子,鎮子裡沒有。不過你可以去投宿,客棧有好幾家。”
“我要是有錢早就住客棧了,罷了罷了,天色晚了,你們倆快點回家,免得爹娘擔心。”
說完,廖大夫竟然又直直的躺了下去,大有在路上睡一夜的架勢。
黎臻脫口而出道:“那你和我們回家睡吧。”
宿星捂住她的嘴:“不行,咱家沒地方。”
黎臻眼睛眨了眨,心想怎麼沒地方呢,睡堂屋也成啊。
宿星拉着人走,待離得遠了,他才小聲道:“你又不認識他,萬一他是壞人怎麼辦?”
黎臻撓頭:“可是,他不像是壞人。”
“哪個壞人臉上會寫字?總之,聽我的準沒錯。”
又走了一會回到家,給大黃喂食後,兩個孩子洗漱幹淨,黎臻躺在地上的涼席上,沒一會就睡着了,宿星則是還在院裡搓洗衣裳,洗好後晾曬起來,明日一早便能穿了。
他沒錢買布也沒錢買衣裳,黎臻穿他小時候的衣物,他則是穿父親留下的。雖然大,但總有衣服蔽體。
晾好後,宿星不免又想到那個廖大夫。
他不會真的在外面睡一晚吧?若是有邪祟怎麼辦?或者,有野狗沒注意,把他咬了?
總之,危險重重。
宿星告訴自己不該去管,可是躺在床榻上竟然睡不着。許久之後,他歎氣一聲起身,桌邊一小截蠟燭快要燃燒殆盡,黎臻睡的香甜。
宿星穿好衣物,把燈籠點燃,推開家門走了。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宿星就返回來,身後跟着那位廖大夫。
“那屋塌了住不了人,隻能委屈廖大夫住堂屋了。”宿星道。
廖大夫連地上都能直接睡,自然不在意這些。家裡被褥不夠,宿星便給他找了破草席,枕頭給了一個,然後回到房間,把房門關的嚴實。
眼睛尋了一圈,宿星又用闆凳橫在門後,壓了一些重物後,才心滿意足的去睡覺。
一夜好眠。
翌日,宿星睜開眼,餘光瞥見地上空空。他吓了一跳,當即竄了起來,就見地上的被子攤開,房門敞開,小孩不見了!
“黎臻!”
宿星大喊,急着下地,剛穿好鞋子,就聽一道軟和和的聲音回應他。
“我在這呀,宿星哥哥。”
是從堂屋裡傳來的。
宿星松了口氣,邊整理衣襟邊往門口去,就見那個赤腳大夫已經起來了,坐在堂屋凳子上,手裡有個碗,碗裡好像是泥,黑乎乎的。
黎臻背對着宿星,那個赤腳大夫用手往小孩臉上抹着什麼。
宿星豎眉呵道:“你做什麼?”
不等宿星走過來,小不點已經回過頭,宿星呆愣住。
兩隻眼睛塗的黑黑的,笑起來時候露出一口白牙。
“嘿嘿,宿星哥哥,你起來了。”宿星怔愣在遠處,黎臻已經走了過去,指着自己黑黑的眼圈道:“廖大夫說這是偏方,興許有用呢。”
廖大夫點頭笑:“不一定,但試試又不損失什麼。”
三個人簡單吃了早飯,廖大夫洗漱一番,宿星還好心借給他一身幹淨衣服。舒适好的廖大夫露出真容,約莫二十歲的年紀,容貌清秀,笑容可掬。
“今日我去擺攤看診掙錢,等掙來錢便可給你交房費。”
看出來倆孩子過的窘迫,廖大夫也沒有白吃白住的想法,總得給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