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彈的調子可好?”
“師父,昨日徒兒同師伯下山除魔,所救的百姓都夾道送别哩。”
“師父,這是弟子從秘境中尋得的靈石,親手雕刻成您最喜歡的模樣,生辰大喜。”
“師父……師父……師父!”
恍惚間那道熟悉的身影再次手持瓊花獻上,翠綠眼眸中那股不可說的滾燙情意依舊散發餘溫,但令她歡喜的畫面隻存在一瞬,就像石入平潭,鏡花水月般的幻境退卻,殘存在腦海中的唯有少年無聲無息長眠于血泊中的情景。
那是她唯一的徒弟,而今日她再度與那抹翠意相逢。
馬仙洪将一位墨發綠眼的女孩帶回村,并宣布她便是新一位上根器,衆人皆獻上祝賀與慶禮,聞人美也不例外,她贈予女孩光豔紅珠與稀奇靈藥,為着她與舊日弟子相似的面容與氣息。
無論是在藥仙會做蠱身聖童,還是在暗堡接受監管,亦或是成為大區臨時工執行任務,耳邊總少不了的一句話便是“她是個異類”。
而今天她跟随這個手段奇特的男人來到他所說的異人家園碧遊村,得到的卻是普通人的尊敬與膜拜,所謂上根器同僚的熱情,以及那個受馬仙洪格外關注的女人的歡心。
陳朵那雙綠色的眼睛與女人對望,為什麼這樣看着我?她對那人美眸中莫名的柔情發出無聲的疑問。
“為什麼那樣看着她?”夜深時分,圓月高懸,諸人盡歸,馬仙洪對着神情恍惚的女人問道:“她哪點是你喜歡的嗎?”看着聞人美對着陌生人一臉發自内心的和善和關懷,他不覺心中酸澀,但成年人理應成熟的自覺讓他此刻的心情漸漸平息。
“嗯?有什麼奇怪嗎?”聞人美坐在桌旁,一隻手背托着側臉向他發問。
“從沒見過你這樣對一個人。”哪怕是我。
聞人美輕笑一聲,她上身向前傾去握住馬仙洪的手,将其朝自己的方向拉來,使這位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人放低身姿蹲下,然後那雙白皙堅韌的手掌撫上男人的面龐,下颌、鼻梁、再到眉眼,她說:“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别憋在心裡。”
他的睫毛濃密,隐藏于背後的情意更是灼熱,聞人美眼眸輕顫,将其摟在懷中,她撫順手下粉灰色的長發,與他臉頰互抵,說:“十九歲時,我救下一個男孩,他無家可歸便請求入我門下。他天資平凡,卻為人和善心誠,可惜五年後便沒了。今日一見到她,我就想起曾經的徒弟,他們太像了。”
馬仙洪一時無言,他以環抱女人腰肢的方式無聲安慰着傷悲的異客。
……
碧遊村衆人都看得出來聞人美很喜歡陳朵,而陳朵看起來也樂意與這位好心的女人相處。
“仙洪說你精通蠱術,曾在公司擔任臨時工,可這滿身的傷痕是怎麼回事?”在碧遊村僻靜處的一間房舍内,聞人美與陳朵坐在一起閑談,她撫摸着指腹之下暗紅斑駁的皮膚,那是已經喪失生機與活力的死去的皮囊。
“我以身養蠱,這隻是蠱/毒的反噬。”被女人的手指觸碰過的皮膚無意識地顫抖了一下,哪怕是經過再多次身體檢查,孩童時期赤/身/裸/體泡在劇毒的藥液内多少次,那樣輕柔、憐惜地觸碰還是讓她心中升起退縮之意,但她止住了,不願使場面尴尬,不願令女人的真心冷卻。
而當聞人美得知她已與蠱/毒共生後,提出可用僅剩幾顆的洗髓丹為她剔除體内的蠱蟲時,陳朵不禁發問:“為什麼要幫我?”
你不是藥仙會的信衆,肯為造就聖童誕生而獻出生命;你不是廖叔,他……
“因為你值得,當我挽起防護服的衣袖,露出你散布劇毒的皮膚時,你選擇竭力壓制防止擴散。你有心護我,我自然願意助你。”
陳朵與女人的滿目柔情對視,然後垂下眼眸,淡然中夾雜着幾分困惑,說:“我還是沒明白。”
聞人美笑道:“很多時候不需要明白,隻要這種辦法能讓你順心舒坦。
不過眼下碧遊村還需要你的蠱/毒,洗髓的事稍後再做吧。”
陳朵點點頭,将深綠色的防護服穿好,繼續享受午後的閑适時光。
……
“除了修身爐,這就是需要我的地方嗎,對付外來人?”陳朵站在高坡上,一邊望向村口僞裝成遊客模樣、背着大小包裹的一行人,一邊對聞人美問道。
“陸北的張楚岚、馮寶寶,一個身材健碩,兩個戴眼鏡,一個玩世不恭,形形色色什麼人都有啊。我隻認識兩個公司的人,還有才來的王道長,在這個節骨眼上到碧遊村,總得提防着。”聞人美依舊是一襲寬松白衣,長發披肩、在尾部束起,遠遠望去,除了發色不同,身姿倒與張靈玉有幾分相像。
臨時工們本就是異人中的佼佼者,觀察四周已經成為下意識的舉動,更何況陳朵與聞人美無意躲藏,大剌剌地站在村門口不遠處,與五位臨時工和小張助理正面相對。
他們看見陳朵後皆眉頭一緊,然後轉變表情裝作普通路人的樣子,與馬仙洪胡說八道起來。但張楚岚和馮寶寶先前的公開露面已經表明自己歸屬公司,其餘人再怎麼掩飾也無濟于事,馬仙洪點明他們的公司員工身份,并穩住身後幾位上根器,告知他們可在村裡随意行走,前提是不鬧事。
幾人為了任務的順利完成,自然是滿心滿口地答應了,紛紛背着行囊在帶領下前往新的房舍。待碧遊村人走後,幾人開始讨論接下來幾天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