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蔡恭身邊的一個夥計湊到他的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麼,蔡恭聽罷,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夫人,那些姑娘都沒有名字,怕是得勞您親自走一趟。”
紀娍緊緊地跟在周姃身後,在蔡恭的帶領下從蔡家的宅子裡走進了對面的花閣中,穿過紗罩瑤窗和錦羅懸帳,鼻尖是一陣又一陣紅粉和花香,耳邊是一聲又一聲琵琶和吟唱。
就這樣走上了花閣的二樓,朝右轉走到盡頭處有一間上了鎖的房間,蔡恭從腰間取下鑰匙打開房門,帶他們走了進去。
房間裡靠着牆放着好幾個大箱子,黑身銅鎖,纏着兩股紅布條,和紀娍方才在蔡恭家裡看到的那個一樣。
北邊牆角處豎着一個大櫃子,櫃子依舊上着一把鎖,蔡恭走上前打開鎖,紀娍才發現,這櫃子其實是一扇門……
而門後面通向的就是花閣旁邊那座沒有挂招牌的木樓,這座木樓極為蹊跷,紀娍昨日就發現了。
從外面看,木樓一共有三層,一樓是四面密不透風的強,沒有門,連窗子都沒有,二樓隻在避開主街的兩面牆上開了幾扇窗子,三樓倒是有門有窗有曬台,不過曬台外面的欄杆頂檐而建,出乎意料的高。
從櫃子裡走出去便是隻開了幾扇窗的二樓,裡面黑漆漆的,蔡恭摸出火折子熟練地點亮了櫃門旁邊的蠟燭,借着搖晃的燭光,紀娍看見這二樓的布局也非常蹊跷,整個樓層被密密地分出了好些房間,房間多故而異常的小,小到不知道裡面能裝下什麼……
“铛……铛铛……铛……”
身後突如其來的鐘聲把紀娍吓得一哆嗦,她壯着膽子向後看去,發現門口竟還懸着一口銅鐘,扯繩之人正是蔡恭。
周姃同紀娍一樣不明所以,她正欲開口之時,聽見那些房間裡頭有了動靜,緊接着便是好些姑娘打開房門走了出來,一股恐懼和不安的氣息瞬間就填滿了整個空間……
那小房間裡面竟是住着人?
紀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大概看了一眼,每間房門口站着兩三個人,這整個二層被分出了三列七間,那便是五十人左右。
這麼小的一間房裡面竟然睡了兩三個人?怕是腿腳都伸不開,身子都翻不了吧?
紀娍不由得皺緊了眉頭,心裡不住地想着這些姑娘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
看管這些姑娘的兩個婆子舉着燭台走了過來,其中一個打着哈欠嘴裡還念叨着:“掌櫃的,咱今兒這生意有些晚呐,哪家的祭台需要這時候響鐘……”
“這位夫人是來尋人的!”蔡恭厲聲打斷了她的話,哈着腰舉着燭台示意周姃走上前去辨認。
見到蔡恭這般恭順的模樣,兩個婆子就知道來人的地位不小,兩人便立刻賠着笑,一臉殷勤道:“不知夫人是來找誰?”
“夫人有所不知,平日裡沒人喊她們的名字,怕是她們自己都已經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您隻需告訴我她長什麼樣子,我們立刻就能給您找來……”
周姃并未理會她們,而是喚着身邊的紀娍:“藍鵲,你去找找肖月。”
“是,夫人。”紀娍應道。
微弱的燭光下,人群中的小婵看得并不真切,門口那個身影有些熟悉,但她怕是自己看錯了,直到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和“藍鵲”這個名字,她才确信那些人是為着自己來的,于是戰戰兢兢地站了出來:“我便是肖月。”
而旁邊那些姑娘見到來人不是沖着自己來的,竟都松了一口氣,黑暗之中,紀娍聽着那些如釋重負的呼氣聲難免有些吃驚,但她顧不上多想,隻是走過去将那位主動站出來的姑娘帶到周姃面前,周姃看了一眼,便給紀娍遞了眼色。
“夫人平日待你不薄,你可倒好,偷了家中的東西就跑了,等着回去受家法吧……”紀娍一邊罵着一邊伸出手使勁地推着她往前走,一下又一下,直到出了門看不見花閣裡的龜公和門子之後才停了下來。
她把小婵交給了候在門外的沈管家,又折身走進了花閣,走到了周姃身邊,并按照周姃之前的吩咐,将袖間早就備好的幾張銀票塞到了蔡恭的手中。
“夫人,不必這麼客氣。”蔡恭伸手把銀票推了回來。
“蔡掌櫃,您收下吧,我們夫人說了,一行有一行的規矩。”紀娍鄭重其事道。
“可……這也太多了,不過是一個姑娘,哪值這麼多錢……”
周姃笑道:“蔡掌櫃是聰明人,肯定知道我這錢不止是買個人,也是買個清靜,最重要的……是買蔡掌櫃您這張嘴,我府中出了家賊這消息若是來日給傳了出去,那您這張嘴……”
她佯裝沉思了片刻,搖了搖頭接着道:“我如今也給不了你什麼消息,不過……總歸不會是什麼好去處。”
蔡恭和那兩個婆子被吓得直發抖,他們手裡的燭台晃了幾晃終于是沒撐住,滅了。
一片黑暗之中,蔡恭顫顫巍巍地開了口:“蔡某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