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紀家人來了……”
“哪個紀家？”
“紅石村紀家。”
“紀娍姑娘和她的家人還有……小婵。”
“似乎是遇上了什麼事情。”
“他們人現在在哪？”
“在姑娘的院子裡。”
周姃剛一回府就得知了這個消息，她轉頭去了隋言朵的院子。
這些日子她對紀家人早已有所了解，在紀家留下小婵之後，她便派了人暗中觀察了一些日子，直到她确信紀家那些人沒有什麼壞心思之後才撤去了那些眼線。
她知道紀家人今日前來不是來讨便宜的，也不是來套交情攀關系的，以他們的脾氣秉性來看，這次上門定是遇上了解決不掉的事情，既是将小婵也帶來了，那事情便是同小婵有關……
沒有過多的寒暄，趁着隋言朵和小婵在給紀枝試戴钗環無暇注意之時，何氏同紀娍一起向周姃說明了來意。
“您身份尊貴，是個有本事的……村子裡有那些壞了心腸的……”
“也不知他們是聽了誰的，竟可着村子胡謅八扯地說小婵……”
“孩子說她沒往心裡去，可誰又能知道呢？”
紀家人跑這一趟的緣由，周姃已經清楚了，紅石村裡面有人看見了小婵額角的镂青便覺得她是從花閣跑出來的夜度娘還把這件事傳遍了整個村子，更有些鹹吃蘿蔔淡操心的成日蹲在紀家門口等着給小婵難堪。
這事情解決起來倒也簡單，可以再給小婵重新找個地方，紀家人若是願意，也可以跟着一起去，但是紀娍的祖父、祖母已經在紅石村生活了大半輩子了，怕是不舍得離開，舍不得自己的那塊地，小婵多半也不舍得離開紀家人……
“夫人，我倒是有個想法。”
“你一個孩子能有什麼想法，聽人家周夫人的……”何氏擔心紀娍口無遮攔說了什麼不應該的，便立刻開口阻止。
倒是周姃似乎饒有興緻：“你說說看。”
“封了花閣和旁邊那座木樓。”紀娍似乎是有些緊張，她頓了一下，語氣卻變得愈發堅定，“而且越早越好。”
“理由呢？”聽到這裡，周姃就明白了眼前這個姑娘不是為了小婵一人而來的，她沈思了片刻緩緩地開口問道。
紀娍側着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夫人，上次進花閣時，我已經發現了……那裡面的姑娘和龜公有些看上去……不像是我們大景的。”
“若如此，有件事就不得不考慮了，那便是他們之中是否有敵軍的細作？那些細作為敵軍傳遞了多久的消息？掌櫃蔡恭又是否知情或是知情不報……”
聽到這裡，周姃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笑意，但她并未開口說些什麼而是由着紀娍繼續講了下去。
“當然細作這些現在隻是我的猜測，也許最後的真相并非是這般，但是……我的理由也不止這一個。”
“旁邊那座木樓裡面……有許多姑娘，二樓的那些，夫人已經見過了，想來也已經知道了她們的命運。”
“若說是那種生意在太康府是被允許存在的，那三樓那些姑娘的遭遇……”
“我曾經聽人講起過。”
正是徹夜未眠那日，紀娍她聽小婵講起過，所以她覺得木樓那種地方是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間的，就是一把火将它燒了都不為過。
三樓裡的姑娘，她們身上的镂青内容和位置都是由客人根據自己的喜好下手的，而那些客人刻字的技術比不得花閣裡專門培養的涅工，所以有些姑娘會被活活疼死或者是傷口長瘍而亡。
就算她們最後活了下來，可是在接待下一位客人時，身上就會再多一處镂青。
而且三樓的那些姑娘……年歲還要小上一些……
紀娍說到這裡，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睛，繼續開口道：“那些無恥之徒為了錢财全然不将她們當人看……他們将一個又一個的姑娘拖進無間地獄，隻是為了要給那等腌臜之流創造一個快活天堂……”
“無恥之徒也好，腌臜之流也好，他們都該死。”
“花閣也罷，木樓也罷，不管怎樣算，都得封！”
“封了花閣和木樓……小婵的事情就能解決了麼？”
“是的，夫人，封了花閣和木樓，小婵的事情就能解決了。”
以通敵之由封了花閣，曾經的嫖客也會有通敵之嫌，可以張貼懸賞告示讓附近百姓告發進過花閣裡的人，消息很快就會傳進紅石村，而李二年會因着他裡長父親的關系是第一批知道這個消息的……
是要被人懷疑通敵被扣上細作的帽子，還是要為了自保跟村裡人撒謊說他沒去過花閣也沒在花閣裡見過小婵，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李二年通敵了，他是個細作”和“李二年慣會胡謅八扯的”，孰輕孰重，李二年肯定分得清。
“隻是……”紀娍有些猶豫。
“隻是最後若是用的通敵之由，那我們隋家會受到牽連，對麼？”
這是周姃第二次見到紀娍，她上次就發現了這個十幾歲的姑娘有着超乎常人的心智和缜密，這次她更是對紀娍的心智和缜密有了新的認識。
倘若她上次相信了紀娍所說的自己隻有些小聰明，這次她便是更清楚地了解到紀娍不僅僅是有些小聰明那麼簡單……
“對！”
“若是通敵之名落實了，隋将軍作為戍邊将軍免不了要背上失察之責。”
“而且這個理由，我并沒有實證，所以最好是從另一個理由入手。”
紀娍已經知道了，花閣背後另有其人，既是周姃也不願意有過多牽扯的，必然是有來頭的，若是隋家出了面，不管最後通敵一事是否存在，對方都不會輕易放過隋家的。
所以，這個理由其實一開始就不在紀娍的考慮之中……
而作為曾經的法治社會的公民，紀娍一來到這裡就想找和法律有關的書來看。說來也巧，趙氏婦娘家村子裡有一位訟師，這位訟師和趙氏婦的關系還不錯，李信和李至的名字都是這位訟師給取的，紀娍手中和法律有關的書也是趙氏婦找他借的。
如今剛好就用上了……
《大景律》規定：“奸十六歲以下，因而緻死，及将未至十二歲之女誘去強行奸污者，照光棍例，斬決。其奸十六歲以下十二歲以上幼女者，拟斬監候；和奸者，仍照雖和同強論律，拟絞監候。”
三樓那些嫖客有一個算一個都該被綁了送去官府等着問審等着受刑的，經營這項生意的掌櫃及其名下的其它生意會被一起盤查，花閣裡那些包括李二年在内的常客也是要被拉去問審的，就算最後李二年并沒有觸犯律條，也是要在村子裡擡不起頭的……
“村裡那些人見到李二年被抓去問審之後，就能消停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