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缺糧食，祖母都已經安排好了……”何氏從竈台後面探出半個身子：“娍丫頭，你出去同李至朵兒他們一起玩雪，竈房裡不用你操心。”

“娍丫頭，聽你祖母的，跟他們一起玩雪去吧，飯馬上就做好了，竈房裡沒什麼好忙的了。”

趙氏婦正在忙着處理幹野菜，莊稼地和大山裡，一年四季除了冬天什麼時候都有可以吃的野菜，村裡人得了閑就會去多挖些曬幹留着冬日吃。這些曬幹的野菜用水煮過，再淘洗一下，加些鹽和醬油拌一拌就是一道極好吃的下粥菜。

李家的竈房本就不寬闊，現如今站着何氏趙氏婦還有竈旁幫着燒柴的小迎小柳便顯得更加狹仄了。

紀娍看了一眼何氏面前已經堆成山的餅子覺得自己硬要留下來的結果就是會不小心打翻這些餅子，到時候她可就不是挨罵那麼簡單了……

想到這裡，她便頭也不回地紮進了雪地裡。

雪地裡頭那幾人正忙着互相追逐，全然不顧早就已經被淋白了的頭發，大片大片的雪花還在不停地落在小紅色和天青色的滾邊貂毛鬥篷上，落在橘色和灰色的薄薄的棉衣上。

李至瞞着衆人，蹲在牆角處悄悄地團了一個大雪球，起身便朝着隋言意砸了過去，那個雪球在隋言意的肩膀處炸開，飛濺出來的雪花落在他的脖子裡，冰得他一激靈。

待他回神之後也并沒有生氣，而是笑着将肩上頭上的雪全都拍掉了，少年的笑眼在冬日的大雪中愈發光彩熠熠。

自己的哥哥受了欺負，隋言朵自然是不樂意的。

她彎下身子抓起一把雪就朝着李至扔了過去，哪知道那把雪在空中就被風吹散了，剛好吹了她一臉，吹得她眼睛裡嘴巴裡都是，明亮的眼睛被雪一激，瞬間就噙滿了淚水。

紀娍無聲地加入了這場戰鬥，她接過小婵遞過來的雪球，大喊了一句：“朵兒，你看我給你報仇。”

話音剛落，李至的胸口處就挨了重重一擊。

“哈哈……還是紀姐姐厲害，李至，你等我明年能跑的時候，我非拿雪球把你砸得擡不起頭！”

“行！那咱就說好了！明年紅石村再戰！”

怕是……沒有明年了吧……

紀娍對着天空呼出一口熱氣，想起明年周姃就要帶着他們離開了，心裡變得有些悶悶的。

朵兒真的能平安無事地回到京中麼？

花閣和木樓這個事情一日解決不了，紀娍的心裡就一日不得安甯。一是為着朵兒，二是為着裡面那些不被命運眷顧的姑娘……

“啪”的一聲，一個雪球砸中了紀娍的手臂，将她飄遠了的思緒扯了回來，她看着遠處一臉錯愕的隋言意不明所以：“你怎麼……恩将仇報呢？”

“我本意是想砸他的。”隋言意的臉被風吹得微微發紅，手指越過紀娍指着她身後正一臉得意地等着看戲的李至。

“是麼？”紀娍彎腰在雪地裡抓起兩把雪快速地握成兩個小雪團：“巧了，我本意也是想砸他的。”

兩個雪團一前一後地砸在了李至身上，砸得他摸不着頭腦，“紀娍，你……你怎麼恩将仇報呢？”

“咱倆這個不叫恩将仇報，叫你自作自受……”她看着李至那兩條白色的眉毛笑得前仰後合，差點摔倒在雪地裡。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灰黑色的天空和灰白色的大地在這場大雪中更加蕭條冷清。

隻有從竈房中飄出來的幾縷白煙和從窗戶裡瀉出來的一絲火光為這世間帶來了一絲暖意，而那些在雪地裡狂奔大笑的孩子更是難得的為這蒼白冷寂的冬日帶來了許多生機。

夕飯和中飯一樣是在兩家的竈房裡吃的，為了更暖和一些，紀老三在兩間竈房裡都起了火堆。

火“哧哧”地燒着，火焰不停地跳動着，被暖橙色填滿的房間裡面人影幢幢，笑聲連連。

外面無邊無盡的黑暗中，有人正踩着雪跌跌撞撞地朝着紀家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