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知道,”紀娍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你怎麼會知道我想要做些什麼?”
“我知道你購置了許多棉花和布料,還購置了許多藥材。”
“畢竟,那本小說我也看過……”
“或者說,那本小說就是我寫的……”
紀娍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震動,她瞪大眼睛,張大嘴巴,過了許久都沒能說出一個字來。
“你知道我穿書後遇見的第一個人是誰麼?”東客先生自顧自地講了起來,“是隋言朵。”
他苦笑一聲,接着道:“穿過來之後我就站在台子上,一片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傻愣愣地在那裡站了許久,台下的人不停地催促着,我就隻好硬着頭皮上,可畢竟我沒有過說書的經曆,也不知道能說些什麼,苦思之後決定講一講我們那邊的生活,講一講他們沒見過的那些東西……”
“隋言朵坐在台下,就坐在正前面,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我是作者,是創造出她的人,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了她……”
“看着她那雙眼睛,我開始有些後悔我給她安排的結局,于是我就開始四處說書掙錢,并成立了信匾,安排人把信匾的名号打了出去……”
後來,信匾收到了來自隋老夫人和範嬷嬷的契單,東客先生在給散江湖安排任務時特意模糊了隋言朵的年齡。
“所以,他們才錯将隋言朵身邊的女使給擄走了。”
說到這裡,他似是有些愧疚,“我當初隻匆匆寫了一句‘早知道這酒會裡有人是從那等子舉辦活人祭的荒僻地方回來的,這酒會我就不來了’,可我沒想到就這一句放到現實情境中會是這般慘烈,會犧牲掉那麼多女孩子……”
“還有……二皇子……我在塑造他時給他設定了這個怪癖,也沒能想到放到現實情境中會是這般殘忍,會給那麼多女孩子帶來不幸……”
紀娍苦澀地笑了笑,“你當初在寫的時候沒有想到這些麼?”
“沒有,我寫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是為了推動主劇情,從來沒有思考過在我筆下那個世界裡……那些無名無姓的人會因為我的一些設定而要遭遇些什麼……”
“我隻問你,”紀娍打斷對方,語氣極為冷淡,“你與二皇子做了什麼交易?”
“金錢交易。”
“和你一樣的金錢交易。”
“隻有這些?”
“隻有這些。”
“若不然,他又怎麼會繼續執行與書中一模一樣的栽贓手段……”
“你都知道?”
“也不全都知道,”東客先生搖了搖頭,“但凡是有你參與的那部分我都是不知情的。”
紀娍冷嗤一聲,道:“你那故事什麼結局?”
“還沒構思好呢,到了要講結局那一場我定給你和隋言意留個好位置。”
紀娍不說話,默默地把刀收了起來,“我能相信你麼?”
“我覺得你已經相信我了。”
“也不是全信,”紀娍也搖了搖頭,“我當初是真的覺得你能送我回去的。”
“其實那也是騙我的,對吧?”
“對。因為我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了……你不會想要回去的……”
臨走之前,東客先生玩笑道:“你要不再坐一會兒,可能還能遇見那個愛翻窗的。”
“他……今天晚上來不了。”紀娍笑着說道。
“那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麼?”
東客先生從懷裡掏出兩封信,“準備了禮物要送給他的。”
紀娍一驚,忙上前去搶,“你怎麼還留着呢?”
“你别說,你罵人的功力還真是不錯……”
東客先生的話音才剛落,碎紙屑就如同雪片一般紛紛揚揚地落在了灑金街的石闆路上,紀娍看着一地紙片,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手,“若是太康府的梅花姑娘知道你騙人的功力也還不錯,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我已經……已經沒了你的把柄了,”東客先生無奈地聳了聳肩。
“想讓我閉嘴也行,那你就給我講講你同梅花姑娘之間的事。”
“改日吧,今日有些晚了。”
“不,就今日,”紀娍看了看窗外,喃喃道:“反正我回去也睡不着。”
“我們穿書後有兩點不同,一是我們雖然是同時穿來的,但是穿後的時間不同,我比你早兩三年。”
“二是你沒有關于原身的記憶,但是我有,所以他的感情我也是能體會到的,他從前是個武人,遭人暗算失去了一條胳膊差點死在路邊,是梅花救了他……”
後來,梅花知道他識字又愛給人講故事,就想讓他做說書先生,可他做慣了武人,自是不願站在半桌後面的,于是就離開了。
哪料他才剛離開,他的仇家就尋上了門,找不到他就把梅花姑娘賣進了花閣裡,他知道後就找到了仇家想手刃了他們,可他失去了一條胳膊,武力大不如前……
“而且他也知道花閣的背後不是一般人,他自是不能殺到花閣裡把梅花帶出來,于是隻能說書掙錢湊贖金。”
“武力再大不如前……做做镖師和武教頭也是可以的吧。”
“可以,但是都不如說書來錢快。”
“你想,名揚四海的江湖客為了掙錢站在了半桌後面做起了說書先生,多少江湖中人聽到這個消息會去當面羞辱羞辱他……”
東客先生苦澀地笑了笑,“我來到這裡的那天恰好就是他湊夠贖金的那天,但是我當時并不知情,直到一個月後才明白我該拿着那些錢去做些什麼。”
“那他現在……”
“死了,我來的那天他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