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接着紀娍的話繼續說道:“這還是我第一次到置禮府來呢,怎麼着也得住上幾日才成。”
“出門右轉,過兩個路口再左轉,那兒有一間客棧……”
“不必,”紀娍走到門口看了一眼,“你這院子這麼大,我們住這裡就行,還不用你破費。”
“早知道,那兩封信我就不該讓你讓你搶了撕了去。”
紀娍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應該是不說謊才對吧。”
“唉,自作孽不可活呀!”李至也裝模做樣地歎着氣。
東客先生幾乎要被這倆人一唱一和的樣子給搞瘋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不是要到糧倉裡去麼?走吧,我帶你們去。”
一刻鐘之後,紀娍和李至被面前那排房子給驚得久久都合不上嘴巴,“這全都是?那這裡面……”
“對!是糧食!”
這天晚上,紀娍又與東客先生坐在了同一張桌子的兩端,她不可思議地開口,“那些糧食你籌集了多久?”
他想了想,“四五年。”
“信匾與人做交易,隻收糧食,不收銀錢……”
“所以,那些散江湖的報酬是你自己出的?用你說書掙回來的錢?”
“是,”他笑了笑,“不管是我門下這些處理契單的夥計還是負責解決事情的散江湖,報酬都是靠我說書掙回來的……”
“可你隻收糧食不收銀錢的事情傳了出去,你不怕有人起疑,官府呢?這麼多年,他們都不知情?”
“那麼多糧食,就沒有人觊觎?”
“再說,四五年前的糧食你也放不到現在吧?”
“倒是不錯,我其實還有好幾間糧店,你們灑金街上梁家……”
“那個糧店背後的東家是你?騙子……”紀娍咬牙切齒,剛要開罵,就想起門口還有他的手下,遂隻狠狠地剜了他幾眼。
“我每月都會整理一些糧食送給街上那幾個乞兒,他們為了報恩,天天幫我守着倉庫,所以也沒人敢觊觎。”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紀娍才繼續追問,“這些糧食夠麼?”
“不夠,這種事情總是要朝廷出面才能解決的,隻靠着你、我二人,不管準備多少,都隻能是不夠……”
紀娍沒有說話,隻微微颔首表示贊同。
如今,糧食、藥柴還有棉衣棉被這些都已經備好了,眼下就隻差取暖和煮飯時要用的燃料了。
燃料有很多種,昂貴的有礦物和油脂,便宜的有山林中的枯枝落葉和田地間的豆萁麥稈,就連牛馬糞便也能摻了稭稈曬幹制成糞餅……
她一邊想着,一邊小聲嘀咕,“燃料得多跑一些地方,東昌府收了棉花之後,地裡的棉花杆可以買回去,太康府秋收過後,地裡的麥稈也可以收回去……”
“你一個人忙不過來吧?”東客先生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
“對!忙不過來,涼原府的糞餅要不就麻煩你去收一下?”
“我就多餘問這一句,”他翻了個白眼,“棉花杆就不必了,那東西又占地方又不好打捆,你就算運一船也不知道夠不夠用三天的。”
“也是,太康府山多,秋收後到山裡揀了枯枝落葉去鎮上縣上賣的人也不少,到時候我都收回來就是了……”
“還有那糞餅,我也不去收……”看着紀娍眉頭一皺,東忙先生急忙開口,“我有個林子,雖說裡面的樹輕易砍不得,可枝還是能打的……”
紀娍罵人的話都到了嘴邊了,又生生給咽了下去,她滿意地笑了笑,“如此甚好。”
“那事情是不是就籌備得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
“你們明天可以走了吧?”
“不可以,李至說了,他還是第一次到這置禮府來,我也是頭一回,聽說置禮府的杏子不錯,現在也正當季……”
紀娍捂着嘴打了個呵欠,“明日,我帶着李至四處轉轉,你……”說到這裡,她又看了一眼東客先生袖口的墨迹,笑着道:“繼續待在屋子裡寫書就是了。”
“畢竟,整個信匾都指着你說書掙錢呢……”
“你們還要再待幾天?”
“十天?半個月?這還真說不準……”她邊說邊起身,“時候不早了,你也得休息……”
“對,我記得你說過你是寫書的,隻有夜間才有靈感,是吧?這話……不是騙我的吧?”
“那你寫吧……别熬得太晚了……”
紀娍這幾句怎麼聽都覺得帶着幸災樂禍的意思,東客先生看着自己袖口的墨迹,想着白日裡李至的那句“自作孽不可活”,隻恨自己當初為何要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