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嚴加看管起來了。
他們竟然沒有選擇殺死你,白色怪物們面色嚴肅,有幾隻甚至還面露恐懼。手臂粗的鎖鍊束縛住你的手腳,你毫無反抗之力,但白色怪物們卻好似把你當成了洪水猛獸。
目睹怪物們荒誕可笑的表情,你詭異感到了愉悅。
但很快,随着時間的推移,怪物們那點恐懼驚慌逐漸被癡迷病态喜愛覆蓋。研究人員愛你的皮囊,更愛你作為實驗體時完美的樣本。盡管你的身體無法在第二天殘留任何痕迹,但一天的搜集量足足抵得上絕大多數不夠完美的實驗體。
更何況,你還有着和人類最本質的區别。
——你是一個怪物。
“彼女は怖いと思った。(我以為她很可怕)”
新來的研究人員一邊在你身上切割注射,一邊和旁邊存活的舊研究人員搭話,他以贊美的目光注視你,新研究人員心情愉悅地欣賞你。唯一遺憾的是,你那張漂亮精緻的臉蛋上沒有流露出絲毫恐懼驚慌,但濃烈得快要将他殺死的仇恨也足以令他回味許久。
“終わり最初に來た時、お前たちはここで大虐殺を経験したようです。(畢竟最開始來的時候,你們這裡簡直像經曆了一場大屠殺)”新研究人員嗤笑,“誰がアストラネオ家族の重い防禦を突破できる?(有誰能突破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重重防禦呢)”
舊研究人員淡淡瞥了蠢貨一眼,他警告道:“あなたの口を管に住む。そして、彼女を見くびるな。(管住你的嘴。還有,不要小看她)”
“彼女は簡単に恐ろしいと言える存在ではない。(她可不是簡單用可怕就能形容的存在)”
舊研究人員目睹過當時慘烈的場景,不,或者用詭谲豔麗更準确些。那雙浸染了仇恨的眼睛第一次被其他顔色覆蓋,絢爛奪目的笑意幾乎迷醉他的心神,要不是殘存一絲對生命的敬畏,舊研究人員也會是沖上去的一具屍體。
……
可是,真美啊啊啊
舊研究人員死死盯着你的無機質的灰藍瞳,他無法控制地回想你當時的表情。
——真想再看一次啊,你那樣的神态。
隻要隻要再有人死就可以吧吧吧吧吧吧吧哈哈哈有人死死死死死死他是不是是不是就能看你美到窒息的表情
你早就注意到了白色怪物不正常的表情,他異常沉默地盯着你,逐漸癡狂病态的眼神和當時怪物們互相厮殺的表情一模一樣。你歪了下腦袋,不經意的目光落在他旁邊的白色怪物身上,你忽而彎起唇角。
咯咯咯咯哈哈哈哈他還能保持多久的清醒呢
噗呲
大片大片的紅浸染你的虹膜,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其中一個研究人員突然暴動。
他死死盯着你的反應,揮舞的血迹逐漸染紅蒼白冰冷的白牆,刺目的燈光落下大片陰影,你盯着選擇瘋掉的怪物,餘光落在自己紮滿針管的身體,失力躺在實驗床的你忽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尖叫嘶吼怒罵……人類面對死亡的恐懼和夾雜在其中的瘋狂刺得你笑出聲,有人恐懼有人癫狂,你聽着滿屋瘋癫,你的精神詭異的亢奮,靈魂開始顫抖,你僵硬轉動眼珠。
無機質的灰藍瞳倒影着他們瘋笑病态的醜狀,四濺的血落在你身上,惡臭黏膩得像下水道裡腐爛的鼠臭味,你盯着他們,你感覺你也要瘋掉了。
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脆弱不堪的白色怪物選擇自我毀滅,他們殺死了他們,卻又在臨死前,将驚恐憤怒病态癡迷的目光投向你。
——
午夜十二點,燈光昏暗,像灰姑娘的魔法時間失靈,你遲鈍地從床上起身,赤腳踩在肮髒的血污之中,你忍耐着惡心黏膩冰涼的觸感,冷漠掠過青白血紅的殘肢,忽而,你低下頭顱。
灰藍色的眸沒有感情地盯着怪物們癫狂的表情,軀體冷漠僵直,可你的精神卻異常亢奮,手指無法自抑地顫抖,你極度厭惡地盯着他們瞪大得快要破出眼眶的眼珠,渾濁不堪的眼珠裡滿是肮髒黏膩的情感,你不受控制想起他們對你的所作所為。
……
惡心惡心惡心惡心惡心好惡心好惡心
哈哈哈哈哈都是賤人賤人賤人賤人死死死死去死死死死去死去死
……
冷漠和亢奮将你分割成兩個個體,大腦極度興奮激動,手控制不住地顫抖,你跌跌撞撞來到讓你眼花缭亂的藥劑前。誠然,你确實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你每次都會認真觀察藥劑在你身上發揮的作用。
你精挑細選着你想要的東西,将特殊的藥劑混合在一起,你面無表情地把它們澆灌在怪物們身上,你又彎腰撿起怪物們打鬥過程中遺落在地上的門卡。
完好健康的身體總算讓你精神好了些,拿起特殊槍支,你來到門口。新實驗門的開關很特殊,你拖着斷手按下指紋。
第一次,你親手打開了禁锢你的大門。
利用完後,你立刻扔掉肮髒惡心的斷手。站在門口,你穿着寬大的實驗服,空洞洞洞的風陰冷地從領口穿過,你渾身顫栗。
駐守在門外的白色怪物覆上一層面具,他們紛紛對你舉起了槍。
“01、実験室を出ないでください。(01,請不要離開實驗室)”
“に警告,01、実験室を出ないでください。(警告,01,請不要離開實驗室)”
“バカ、彼女は私たちの話を理解していない。(白癡,她聽不懂我們的話)”左側的白色怪物低聲怒罵了句,你看到他警惕地盯着手無縛雞之力的你,你生疏地舉起槍,你對準白色怪物。
“阻攔我。”
“該死該死該死——”
賤人賤人賤人都是賤人該死該死全都該死哈哈哈哈都該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古怪的笑聲低低回響在空曠寂靜的走廊,白牆,白燈,白色實驗服和白色怪物,冷寂陰郁的白像死人臉上蒼白詭異的厚粉,莫名令人感到可怖。
白色怪物心驚後退一步,耳邊似有人在蠱惑,你神經質的笑聲像不可名狀的呓語,你盯着他們痛苦跪地,你朝他們開了兩槍。
你也不知道這次的子彈有什麼效果,但看他們喪失反抗力的模樣,你慢吞吞走向他們。費力把兩個怪物扔進背後的實驗室,你面無表情盯着低上的白色怪物,半晌,你舉起槍,對準地上的藥劑堆,你指尖顫抖地扣下扳機。
詭異的特殊火焰瞬間将這一切燃燒,你從火光中走過,亡者的哭泣被你抛在身後。
拿着門卡,你顫抖着打開了無數扇門,藥劑和子彈共同赴入仇恨的烈火,你看到白色怪物拼命救火。
……怪物的生路被烈火纏繞,你的生路又在哪裡?
“kufufufu……”
古怪的笑聲透着陰冷怪異,最後一扇門打開,你看到熟悉的鳳梨頭,他站在光的盡頭,小鳳梨手持三叉戟,猩紅詭谲的右眼盯着你,你看到倒了一地的屍體。
“私は地獄の輪廻から帰ってきた。(我從地獄的輪回裡回來了)”
六道骸一步一步緩慢靠近你,純良漂亮的臉蛋上,笑意不達眼底,六道骸在你面前站定,你擡起頭,發現小鳳梨失去了一隻剔透清澈的靛青色寶石。陌生的右眼裡,刻着冷漠蒼白的數字六。
小鳳梨好像變了。
蒼白冰冷的手指輕輕擡起你的下巴,六道骸意味不明地盯着你。他一直看着你不說話,好半晌,他才緩慢擡起三叉戟。
尖銳冰冷的三叉戟輕輕淺淺在你臉上留下一道紅痕,大拇指擦拭幹淨你的血液,安靜看了你半天,六道骸愉悅地眯起眼睛。
“今、あなたは完全に私のものだ。(現在,你完全屬于我了)”
你看着小鳳梨的迷惑行為,你完全沒發現自己受傷,你隻注意到眼前的光亮。莫名的預感催促着你前行,你知道,前方就是自由。你拍開小鳳梨的手,異常興奮的大腦識别不了小鳳梨古怪的情緒,你隻覺得他擋了你離開的道路,你大步跨向大門。
一路上,你沒有發現活着的白色怪物。
正式踏出實驗室的最後一步,你回過頭,實驗室被大火淹沒,你的痛苦崩潰瘋狂如這場永不熄滅的大火,永永遠遠埋葬在了這裡。
直到站在真正的陽光下,你還有些恍惚。
——你真的出來了。
“行こう。(走吧)”
有人在說話,你扭頭,是鳳梨頭。他竟然還跟在你身後。沒有聽懂鳳梨語,你繼續擡頭看天。漂亮刺眼的陽光鮮活地照在你身上,你恍惚發覺,自己竟然已經很久沒有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了。
你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有曬過太陽了,冰冷的溫度下,太陽依舊存在幾分溫暖,這點微弱的溫度足以讓你的心髒得到片刻回暖。
——你自由了。
回憶起你計算着白色怪物瘋掉的時間,你努力摸清他們實驗的規律,艱難記下你需要的特殊藥劑……你不眠不休了十幾個晝夜,才終于抓住你活動的間隙,你也确實成功了。
現在,你享受着自由的果實,卻又陷入深深的迷茫。
伸出手,你失神地看着自己蒼白脆弱的手指,你又低下頭,沾滿血污和塵土的腳正赤裸裸踩在你陌生的世界,冷冰冰的溫度從腳底蔓延,心髒像破敗缺棉的、被扔入垃圾桶的廢棄小熊,你怔怔看着不屬于你的世界。
讨厭讨厭讨厭讨厭讨厭好讨厭讨厭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環境陌生的空氣陌生的太陽陌生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讓你難以适從,你像是黑白漫畫裡被強行塞入的異世炮灰路人甲,你所擁有的不幸好似神明随意書寫的一筆。
說什麼給你新的生命新的世界,都是說垃圾話的賤人!!賤人!!
“ 行かないの?(不走嗎?)”
失神間,小鳳梨又來到了你面前,他擡眼望向你看到的世界,六道骸伸手虛虛圈住你的手腕,紅色的眼睛透着涼意,沒看幾秒,他就偏頭看向你,手指虛虛點上你的嘴角,六道骸緩慢開口,“mu-ku-ro。”
你單調地眨了下眼,你機械式地重複他的話,“mu-ku-ro。”
低頭看着自己被禁锢的手腕,你伸手扒拉開。視線跟随落葉的軌迹移動,你邁向風吹來的東方。
……
你沒有走成。
你被迫停下步伐,有人拽住了你的手,你扭頭看去,還是小鳳梨。收斂心神,你疑惑看他,你以為之後你們會分道揚镳。
但是,小鳳梨似乎不這麼想。
“你想去哪?”六道骸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你想單飛的心思,他自然牽起你,“哦呀,是想走這個方向嗎。”
“骸大人,這家夥也是和我們一起的嗎?”
突兀的聲音讓你沒有留意六道骸的動靜,你偏過頭,你這才發現原來小鳳梨的旁邊還有兩個人。
——兩個個性異常鮮明的人,一個像金毛狗,一個像機器人。但不約而同,他們看上去都可憐兮兮的。
滞澀酸脹的大腦僵硬轉動着,你一個一個看過去。
金毛小狗有些潦草,他和你一樣穿着實驗服,橙金色的眼瞳透着警惕,他認真看了你好幾眼,半晌,反射弧最長的金毛犬恍然大悟,“這家夥不就是那群混蛋常挂在嘴邊的存在嗎?!”
柿本千種淡淡瞥了眼笨蛋犬,中指托了托滑落的眼鏡,柿本千種不經意掃了你幾眼,“骸大人,她也是我們的同伴嗎?”
“kufufufu…她對我可是很有利用價值的呢。”
柿本千種默默看了你一眼,心間隐隐閃過什麼,他安靜跟在六道骸身後。
“那不就跟我們一樣嘛。”城島犬沒多想,畢竟以他的腦容量,城島犬也想不了多深。
從骸大人口中确認你是他們同伴後,城島犬極其自然地選擇接納你。更何況,你們都是實驗的受害者。
——那群該死的黑手黨。
活着的每一天,城島犬都在痛恨。
“笨蛋犬。”柿本千種語氣平淡地回應,他看向六道骸牽起你的手,不管從哪方面看,你和他們都不可能一樣。
不過,如果這是骸大人的想法,他也會選擇接納你。
六道骸沒有再理會身後的動靜,他牽着你邁向你想去的方向,留意着周邊環境,六道骸始終很有目的地往前走。
你有些煩躁。
亢奮過後,你長期失眠的精神感到疲憊。聽着鳳梨他們不間斷的說話聲,你死死盯着鳳梨頭桎梏着你的手,你不理解地望着他的後腦勺,鳳梨葉子一晃一晃,你更加煩躁了。
想要離開…想要一個人…想要……
你的大腦一片亂碼,你驚恐發現,你已經看不清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了,那些美好的日常生活漸漸被你遺忘在記憶深處,任你如何努力回想,你始終隻能記起一片空白。
……你正在淡忘你前世的記憶,那些僅存在你腦海中美好溫馨的畫面,像指間留不住的細沙,在你終于自由後,你唯一的生存念想被殘忍剝奪得一幹二淨。
你想要活着……
可是,你已經不知道該怎樣正常活着了。
你低頭盯着地上裸露的石子,你赤腳踩在尖銳的石子上,鋒利的石頭劃破你脆弱的肌膚,新鮮的血覆蓋住近烏黑的血迹,如果不是你始終注意着腳下,你根本不會注意到這枚不起眼的石子。
……無法感知疼痛,逐漸扭曲的美貌,過分詭異的健康,除了最後一個你還不清楚的金錢,你異常清楚■■的祝福究竟是怎樣扭曲的存在。
不能被發現,不能被注意……
活着之後,等待你的,又會是什麼?
“砰!”
沉悶的碰撞聲響起,你茫然地停下腳步,擡起頭,你才發現自己撞上了小鳳梨的背。
看吧,就連撞到人,你都後知後覺。
小鳳梨轉過身,六道骸靜靜看了你一眼,下一秒,幽深的目光定格在你腳上,他蹲下身,溫熱的指節覆上你冰冷的腳踝,六道骸輕輕摩挲着你的腳踝:“受傷了。”
左手攬過你的膝關節,右手抱着你的腰肢,稍一用力,六道骸便公主抱抱起了你。
“她明明都看到自己受傷了吧,為什麼不說?!”城島犬不理解地看你,受傷要治療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給她治療過。”
柿本千種冷靜理智地分析,過一夜就會恢複正常的身體,那群人不可能浪費力氣再去救你。
……你不是他們這種不治療就會一次性廢掉的殘次品。
“該死的混蛋黑手黨!!”城島犬恨恨地咬牙切齒。
聽不懂人說話的你自然也就不清楚他們在讨論你,你怔愣地看着六道骸公主抱起你。鳳梨頭小小的身闆,力氣倒是出乎意料的大。
後知後覺,你意識到鳳梨頭不會放你離開,你有點憤怒。
“放我下來。”
你揪着他的鳳梨腦袋,見他隻是偏頭就輕易躲過你的襲擊,你沉默盯了他半天,忽然,趁其不備,你低頭恨恨咬了他一大口。
“讨厭的鳳梨妖怪!!!”
“該死的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身體變小,珍貴的記憶逐漸消失,你整個人處在異常暴躁的狀态。
耳朵一痛,六道骸輕微“嘶”了一聲,單從你的語氣,六道骸也能猜測到你此刻的神情。
偏過腦袋,你的嘴巴還叼着他的耳朵,明明也就和你接觸了三次,六道骸卻一點也不意外你的表現,甚至,他的内心隻剩下淡淡的無奈,連心底濃郁的負面情緒都在不知不覺消散不少。
你惡狠狠用牙齒磨着小鳳梨的耳朵,你使勁回想,半晌,你總算從回憶裡扒拉出罵人的話。
離開了作嘔惡心垃圾肮髒的實驗室,你的精神還是好上一點的。起碼對待怪物的語言,你能夠更加清醒的判斷。
實驗室裡,你最常聽到的是日語和意語。意語你聽不懂不會說,日語你一知半解,會說的也隻有日漫裡常用的一些詞彙。
你半點沒有收斂力道,小鳳梨的耳朵被你咬出血,你超級大聲地怒罵:“八嘎呀路——!!!”
帶着十足的發洩,你又氣狠狠用頭撞擊鳳梨頭的下巴。
該死該死該死的為什麼全都要和你作對!!!
緊繃壓抑的神經像是有病,你又不可抑制地焦躁起來,你像頭困獸,自顧自地圈地為牢把你自己困了進去。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
……
你神經質地咬着手指,灰藍色的眼裡裹挾着深深淺淺的痛楚。
叢林中安逸栖息的鳥雀被你驚得飛起,撲騰撲騰的翅膀淩亂響徹在林間,城島犬也被吓得豎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