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你是被壓醒的。
四肢、身體、腦袋都像不屬于你,沉甸甸的重量壓得你幾乎喘不過氣。你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勉強睜開眼,你想知道到底是誰打擾你的睡眠。
熱氣噴灑在你頸窩,你側躺的姿勢恰好可以讓身後人的腦袋完美嵌入你的頸窩,不知道誰的碎發散亂落在你脖間,惱人的癢意叫你不自覺想要偏過腦袋逃離。
剛想扭動腦袋,你就發現不對勁。可惡,你動不了了。
背後傳來源源不斷的熱量,有人從背後抱住你。餘光掃到一縷幽暗的藍,你意識到,你身後的人是六道骸。
你枕着六道骸的手臂,他的另一隻手親密十足地搭着你的肚子,炙熱的手掌緊緊貼着你的小腹,不動聲色的占有欲隐在蜷曲的指關節之下。
你隻是動了一下,下一秒,六道骸的指腹無意識用力,指尖陷入你的軟肉,炙熱的掌心源源不斷溫着你的小腹,暖烘烘的肚子恍惚讓你以為自己貼了暖寶寶。
如果僅僅隻是六道骸一個人,你倒也不會難以移動。
你艱難低頭,罪魁禍首之一——城島犬不知何時改變了自己規規矩矩的睡姿,像一條黏人的八爪魚,城島犬四腳并用死死扒拉住你。
毛茸茸的金發腦袋緊緊貼在你胸口,過于親密的距離讓你無處可躲。城島犬的體溫比你高上許多,他緊緊貼着你的時候,你感覺自己像是被熱烘烘的暖爐抱住,就連冰涼的手腳都浸染了快要将你窒息的溫暖。
你生無可戀地睜着眼睛,城島犬死死抱住你的腰肢,你全身上下都密不可分的熱源死死包裹,你根本找不到機會逃離,甚至,你險些以為自己要溺死在城島犬可怕又窒息的懷抱裡。
要忍耐……
忍耐個屁啊!!
你擡腳就要踹人,下一秒,你發現自己本該自由的腳也無法動彈。
你使勁想要抽出你的腳,忽然,你動作一僵。
……你的腳,麻了。
酸麻感直沖天靈蓋,你忍不住痛苦面具,為什麼這種級别的受傷不能算痛覺啊。
不知道忍受了多久,等到你再次能夠自由呼吸時,你可憐的小腿終于恢複正常了。
你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靜。
很好,破案了。
——虛假的罪魁禍首城島犬,真實的罪魁禍首柿本千種。
你就說你怎麼一直沒有看到柿本千種的身影,原來他不知何時睡到了你的腳邊。
柿本千種枕着你的小腿,你的腳腕處傳來炙熱的溫度,感受着手指的形狀,你瞬間辨别,是柿本千種。
——他的手正牢牢圈着你纖細脆弱的腳腕。
好扭曲的睡姿……
大腦熟練放空,你忽然發現,你就像一張粘哒哒的蛛網,而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則像是被你吸引而來的獵物,可他們又區别于弱小無力的獵物。
六道骸、城島犬、柿本千種反客為主,他們主動自願地被你引誘,三個人死死纏住你這張脆弱如懸絲的蛛網。
你無自知地招惹了獵物,卻又無法讓獵物主動離開你。明明你才該是編織陷阱的一個,到最後卻隻能任由獵物将你蠶食殆盡。
……
你無端的聯想實在過于無厘頭,沒多想你就将古怪的聯想抛之腦後。
眨了下眼,你又盯着城島犬金燦燦的頭發看得出神。你小小的腦袋瓜子實在想不出,明明一開始還好好的,你們後來的睡姿怎麼可以扭曲成現在這個樣子?!!
一定是這些家夥的睡姿太糟糕了,你目測了下自己最初躺下的位置,你非常肯定,你本人的位置絕對沒有移動過。
直到現在,你唯一勉強可以活動的,隻有你的右手。
無力的右手虛虛搭在城島犬的後背,你試圖扭曲蠕動,換來的卻是六道骸和城島犬不滿的哼聲,兩個人不約而同将你抱得更緊了。
……該死的,你真的要窒息了!!!
内心滿滿的怨念,你死死盯着睡得快要流口水的城島犬,你非常不理解,他們的睡眠質量真的有這麼好?不可能,你非常确定,最開始你們的睡眠質量都很糟糕。
是的,不光是你,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最初睡眠質量的糟糕程度和你不相上下,哪怕隻是一點細微的動靜都可以讓他們瞬間清醒。
至于你為什麼會知道的這麼清楚……
你偶爾會因為煩躁走出房間,本想一個人出門疏解内心的燥郁,結果隔壁很快也會傳來相同的動靜。
一開始,你隻以為是巧合,後來你才發現,是他們睡眠太輕。你的一丁點動靜都可以讓他們驚醒。
……自然,你後面也沒能一個人出門。
但是現在,不管你怎麼在被窩裡陰暗扭曲,三個人像是徹底睡熟一般,怎麼也沒有反應。你擡手揪起城島犬的耳朵,還沒開始用力,你便又困倦地打起哈欠。
被窩過于舒适,盡管四個人的大床有些擁擠,但不可否認,緊密的擁抱漸漸讓你的心底湧上一股奇異的滿足感。
除開最初你讨厭的負重感,迷迷糊糊的狀态下,漸漸地,你又在他們不輕不重的呼吸聲中感染了睡意。
密不透風的懷抱伴着清甜好聞的鳳梨香,和饑餓感一齊湧上的,是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指腹輕輕捏着城島犬柔軟的耳垂,你清醒了還沒幾秒,溫暖的被窩便再次拖拽着想要把你拉入夢境。
你困倦地掀起眼皮,房間内沒有鐘表挂牆,你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你艱難扭頭,厚實的窗簾完全遮擋住窗外想要透進的亮光,你的房間依舊昏暗一片,你也無法通過天色明暗來判斷時間。
你本就沒有睡醒,輕微的懶惰思想更是讓你徹底歇了叫醒他們的心思,沒有早八的壓力,你可以毫無後顧之憂地睡個回籠覺。
但一直保持同一個姿勢睡覺實在難受,你努力抻了抻脖子,呼吸到被窩外清新的空氣,你終于舒了口氣,但你還是叫了幾聲六道骸和城島犬的名字。
哼,你都被他們壓醒了,憑什麼他們還能繼續安靜享受睡眠!!
泛着困意的聲音軟綿綿的,你捏着城島犬的耳朵。
“嗯?春也怎麼了?”
城島犬迷迷糊糊回應你,困倦狀态的他倒是和清醒時候完全不一樣。城島犬黏黏糊糊地又貼近了你一點,還未清醒的嗓音帶着幾分啞意和困倦,含糊嘟嚷着,城島犬下意識收緊環抱住你的手。
“又做噩夢了嗎?”
“犬抱得太緊了!”
唯一自由的右手拍了拍城島犬的腦袋,你相當不滿。
昨晚你自然是睡了個好覺,你唯一夢到的也不過是一隻變大版的超級加倍巨型鳳梨。
夢境裡的巨型鳳梨任由你揉捏,軟乎乎又熱烘烘,直到醒來你還有些怅然若失。
“嗯…哪有?”城島犬悶悶的聲音帶着些鼻音,聽到你的話,金燦燦的腦袋動了動,鼻尖無意識聳動,輕輕在你身上嗅嗅,聞到熟悉的安心味道,城島犬轉瞬又失去了所有反抗,像全身心眷戀主人的小狗,城島犬黏糊糊地蹭了蹭你。
短小的金色碎發在昏暗的房間内顯得格外暗沉,細細密密的碎發過分地落在你脖頸間,癢意順着脖頸開始蔓延,指尖、喉管、心尖……煩人又古怪的癢意無處不在,你下意識往後縮了縮脖子,六道骸順手将你擁得更緊。
“怎麼了?”
無辜的尾調帶着未睡醒的沙啞,六道骸慢吞吞覆上你的手。
熱的,不涼,看來你不是被凍醒的。
也不知是不是在實驗室落下的毛病,你的手腳無論何時總是冰涼,每靠近你一些,六道骸就對你脆弱的身體又有了一點新的認知。
kufufufu…若是離了他們,你根本就無法獨自活下去呢。
“你們是笨蛋嗎?!”你忍不住提高嗓音,“抱得太緊了啊,我都不能翻身了!!”
可惡,六道骸那家夥不是很聰明嗎?這都看不出來,居然還要你提醒!而且……
“你們不覺得這樣很擁擠嗎?”
你承認你的床不是很大,但也不至于讓三個人全都貼到你身上吧。
“哪裡擁擠啊?”城島犬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他還嫌不夠呢。所謂擁抱,不就是該毫無間隙嗎?不然怎麼能填滿内心猶如黑洞般的欲壑。
城島犬不滿地嘟囔,他到底還是松了力道。你如願翻身,但也不過是從一個桎梏跳到另一個桎梏。
——你和六道骸成了面對面的姿勢。
被你的動靜一搞,六道骸基本清醒。
六道骸的睡眠确實輕,隻是察覺到你的氣息,六道骸這才沒起床。
泛着懶意,六道骸懶洋洋掀開眼皮,他垂眸看你,嘴角揚起不明顯的像素點,六道骸輕笑着捏起你的一縷發絲,替你捋至耳後,他幽幽看了眼窗外。
和你不同,即便窗簾遮住光線,六道骸依舊能分辨現在處于早晨還是夜晚。
——六道骸的感知向來敏銳。
“時間還早呢,春也還想再睡會嗎?”
“睡。”
困意還沒消失,暖烘烘的被窩讓你犯懶,六道骸重新抱着你,城島犬也很自覺地貼上你的後背,你再次困在六道骸和城島犬的懷抱裡。好在這一次他們沒有過分擁緊,你便也懶得再開口。
柿本千種被你們的動靜鬧醒,手指還圈着你的腳踝,柿本千種愣了兩秒,手指下意識用了點力道,半晌,清醒過來的柿本千種緩緩松開手。
小心摩挲了下一直被他圈着的腳腕,柿本千種打了哈欠,準備起床。
柿本千種一直都很自律,他慢吞吞爬出被窩,聽到你們都發表了不想起床的言論,柿本千種找到眼鏡戴上,動作幹脆地穿好衣服,他和你們吱聲:“我先起床。”
“春也有想吃的東西嗎?”
“小柿給我買個口香糖,本大爺都吃完了。”
城島犬第一個出聲,柿本千種淡淡瞥了眼睡姿糟糕的城島犬,半晌,他低眉一一扣好襯衫上的紐扣。
“要什麼口味?”
城島犬無所謂地應聲:“這種小事随便啦,小柿看着買就好。”
你隐約聽到了柿本千種的話,意識不清醒間,你把腦袋深深埋入六道骸的碎發間。
“想吃餃子。”
你甕聲甕氣地開口。
早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速凍餃子,搭配可口的辣椒肉醬和香醋,完全是懶人福音。
“骸大人有想吃的嗎?”
“就餃子吧。”雖然不清楚你說的餃子是什麼,但餃子再難吃也不會像實驗裡的那樣,叫人難以下咽。
你們三小隻繼續窩在被窩裡,柿本千種最後看了你們一眼,無聲替你們蓋好被子,幽藍的視線在你身上停留幾秒,柿本千種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他選擇一個人出門買食材。
柿本千種走後,你再次昏沉沉睡過去,等到你悠悠轉醒,時間又走過大半。
身上難得沒有讨厭的負重感,你睜開眼,六道骸和城島犬不知何時起了床,空蕩蕩的被窩裡還殘留着他們的餘溫,你窩在裡面,感受不到半點寒意。
扭過頭,你看到自己幹淨的衣服正疊得整整齊齊擺放在床頭,也不知道是誰給你準備的,你觀察了下,确認是你不讨厭的穿搭風格,你開始換裝。
簡約的白色襯衫搭配着深綠馬甲,你穿着黑色百褶裙,來到洗漱間的鏡子前,簡單梳理了下淩亂的長發,正準備離開前,忽然,你看到了貼在鏡子前的幾枚亮晶晶的迷你雪花發卡。
想要離開的步伐停住,你拿起迷你銀色小雪花,你看向鏡子裡的人,幽黑濃密的黑發上空蕩蕩的、沒有絲毫裝飾,你陷入思考。
幾分鐘過後,你愉悅地離開洗漱間,你的腦袋上恰别着幾枚亮晶晶的小雪花,就好像冬日的第一輪初雪率先降臨到了你頭上。
你走出房間。
六道骸挑選的臨時住所不算小,但除了必要的房間有所修繕,其餘地方粗糙就跟毛坯房一樣,你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找來的房子。索性幾個人對住的地方要求都不高,大家便都随意住了下來。
你漫不經心掃了眼空蕩蕩的大廳,冰冷的白牆水泥讓你升不起絲毫家的感官,誠然,最開始你和他們想法一樣,但現在不同了。既然你決定留下來,你自然也就不想再住這些沒有煙火氣息的簡陋建築。
要知道,就連當初的出租屋,你也都是精心裝扮了很久才勉強滿意。
在大廳轉悠了一圈,你還是沒有看到三小隻的人影,短暫疑惑了一秒,你忽然想起柿本千種好像說要煮餃子來着,手不自覺放在空蕩蕩的肚子上,你眼睛一亮,調轉方向,你歡快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還未靠近廚房,你就聽到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你下意識放輕腳步,但六道骸、城島犬和柿本千種還是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你。
經過實驗改造的身體讓城島犬和柿本千種的五官更加敏銳,更别說經曆過六道輪回的六道骸,經驗堪稱豐富的年幼幻術師又極具天賦,沒有人能逃脫霧。
況且,你從未經受過任何訓練,你粗糙的掩飾手法看在他們眼裡,就像一盞驟然出現在夜空中的明燈,叫人無法忽視。
——當然,最主要的是,你們的廚房是開放式設計。
“春也!!”
城島犬一眼就看到了你,他反應很大地攔在竈台前,動作和表情都是肉眼可見的驚慌,你疑惑看過去,城島犬他們不知道在幹什麼,三個人的臉上都沾了奇怪的白色粉末。
“犬,反應太大了。”還想遮掩一下的柿本千種頓住動作,看到你,柿本千種不自覺用手背推了下眼鏡,目光略有些無措地掃過身後一片狼藉的廚房,柿本千種抿了下唇。
“春也起得好早。”
六道骸在旁邊詭異沉默,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沾滿面粉的手,六道骸不動聲色靠近水池邊緣。
“你們這是在……做餃子?”
你走過去,扭頭看向來到水池邊緣的六道骸,你看到六道骸的臉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白色粉末。小小的廚房一覽無餘,你輕而易舉就看到了城島犬企圖用小身闆遮掩的面粉袋子。
旁邊沒有現成的餃子或者餃子皮,再看看亂七八糟的現場,你基本能夠推斷出他們想要做什麼。
也正是因為這樣,你才會格外訝異,“你們想要自己擀餃子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