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沈時也照顧姜生這麼些年了,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自是知道姜生的狀态不會如醫生所說的那般簡單。但他也沒有反駁,隻在心中留有一絲希冀。
姜生的下一次醒來,卻把沈時殘存的美夢擊得粉碎。
“姜生?姜生?!”
焦急的呼喚傳至耳邊,姜生會機械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可不管誰來喊他的名字,姜生都不會給予回應,像是誰都不認識了一般。沈時不行,醫生、林映桐和陳慕安他們就更不可能了。
沈時絕望地擡手抱住了頭,手表的玻璃蓋把窗外的微弱陽光反射進昏暗的室内,在姜生蓋着的白色薄被上形成一片光斑,随着沈時的動作晃來晃去。
姜生的眼睛跟着那光斑來回滴溜溜地轉,甚至還像小貓一般企圖用手抓住它。沈時發現後便把手表摘了下來,慢慢調整着角度逗姜生玩,他苦笑着問道:“醫生,你看現在這情況......”
醫生其實也很崩潰,他隻是小縣城小醫院裡的一個小醫生,工作了幾十年治的都是頭疼腦熱之類的小病,再嚴重些,處理的也不過是兩輛電動車撞在一起級别的事故,他哪裡遇到過這等疑難雜症?
偏偏現在姜生還隻能由他來負責,心裡再沒底也要硬着頭皮上。“咳咳,這個......患者被送到醫院時是處于嚴重失血和失溫狀态的,這都可能會導緻患者腦部的供血和供氧不足,造成認知功能障礙。”
“你不會告訴我姜生是癡呆了吧?!”陳慕安心直口快,他怒氣沖沖地吼道,被旁邊站着的林映桐一把拉到身後去了。
醫生擦了擦額頭上隐隐約約的冷汗,他深呼吸一口氣才繼續開口:“這個現在還不能确定,我們隻能再觀察觀察,對,再觀察觀察......”
醫生說完後就略顯狼狽地快步走掉了,留下了幾位一籌莫展的大人,和正在與光斑勇敢搏鬥的姜生。
“罷了,隻要還活着就好,隻要還活着就有希望,剩下的慢慢來吧......”
姜生剛用手蓋住光斑,窗外就有烏雲飄過,遮蔽住那本就非常稀薄的陽光。傻寶寶姜生還以為是自己終于成功了,擡頭朝沈時甜甜地笑了一下。
沈時直到此時才有了姜生醒來的實感,看到他純真的笑容,沈時突然覺得事情似乎還沒有發展到不可挽回的糟糕地步,至少他們還有彼此。
光斑已經消失了,姜生迅速轉移了注意力。他又看上了沈時手中拿着的手表,沈時攤開手掌,任由小孩把它扒拉走,把幾萬塊錢在空中抛着玩。
然而到了吃飯的時候,難題才真正到來。考慮到姜生剛剛蘇醒,醫生建議最好還是先從流食開始慢慢适應。
但沈時把粥都喂到姜生嘴邊了,他卻像不知道怎麼吃到一般,無論沈時怎麼勸就是不張嘴。
沈時無奈,隻好把勺子收回來自己抿了一小口:“生寶你看,不涼也不燙,正正好能喝,就嘗一小口好不好呀?”
他又把湯勺朝姜生那邊遞去,姜生卻抿着嘴躲得更遠了。沈時怕他亂動會扯到輸液管便不敢再逼,實在不行也隻能繼續輸營養液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是林靈清來看姜生了,後面還跟着焦頭爛額的林映桐。
“靈清,你别跑!慢點......诶,小心!”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映桐猶猶豫豫地把姜生已經醒了的消息告訴林靈清,還沒等她想好該怎麼和小姑娘說姜生意識不太清醒時,林靈清就興奮地跑走了。
她闖進病房時,沈時手中正舉着保溫食壺,還沒來得及放下。林靈清在病床前一個急刹車,禮貌地向沈時問道:
“哥哥,我可以給生生喂飯嗎?”
但以林靈清的急性子,所謂的詢問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沈時還沒反應過來,小姑娘就已經拿起了桌子上的勺子,就着他端着的保溫食壺舀了一勺粥。
“生生,吃飯!啊~~~”
沈時也沒攔着,覺得林靈清嘗試失敗後大抵就會放棄了。他正準備把保溫食壺蓋上時,卻見姜生試探性地張開了嘴,模仿着林靈清的模樣,發出“啊啊”的聲響。
小姑娘歡快地把粥塞了進去,姜生眼睛亮了亮,沒怎麼嚼就囫囵吞了。沈時在旁邊看得又驚奇又着急,醫院能提供的最細膩的流食,也不過是小米粥之類的,大顆粒的谷物直接咽下去,怕是會增加腸胃的負擔。
沈時學着林靈清先前的模樣,禮貌地對她說道:
“靈清,還是哥哥來吧。”
不過沈時還沒掉價到要與小姑娘搶勺子的地步,他直接從餐具盒中又拿了一個出來,用勺子背面将小米粒都碾碎,這才遞到了姜生的嘴邊。
沈時雖然之前總會覺得姜生像小朋友一樣可愛,但那更多是出于一種逗弄的心态,真讓他把姜生當成小孩子一樣去對待,沈時反而會有些無所适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