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店裡,男生終于白着臉講完了平勝路和它周圍這一片區域裡發生的事情。
在他的描述中,這場災難開始的極為突然。将近七點的時間,作為步行街的平勝路附近的人流量極大,他正和朋友在小吃攤上逛的不亦樂乎時,變故就這麼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人群中心突然爆發出了刺耳的尖叫,緊接着就有被噴了一身血的人瘋了一般朝人群外跑去,他和朋友們直接被吓懵了,也慌裡慌張地跟着大部隊的人無頭蒼蠅般亂撞。
然而,這些人們沒有一個逃出去,毫無例外地被困在了這裡。
說着,男生猛地顫抖了起來,“然後那個聲音就出現了,它說:新娘以外的人是不允許穿紅色衣服的,那樣的話會喧賓奪主。于是,所有穿紅衣服的人,都被切開了…像水袋一樣…全部炸開了…”
武空岚拍了拍男生的肩,示意他冷靜。
那男生深吸了一口氣,說:“之後就和群裡發的差不多了,所有的通訊設施都不能用,隻有這個群裡可以獲得信息,管理員每隔一個小時就會發一條規則,每一條…都在宣告一部分人的死亡。”
“6:30,它奪去了所有穿紅色衣服人的生命,7:30,沒有在門口挂燈籠的店鋪裡都湧出了鮮血,8:30,躲在房子裡沒有出來的人都莫名其妙地失去了呼吸…”
“停。”武空岚打斷了他,“你也是店主嗎?”
男生搖搖頭:“不,我是‘客人’,我不知道這裡的人還有多少種身份,但目前從我見到的來看,隻有‘客人’和‘店主’。客人們住旅館,店主則住在自己的店鋪裡。”
武空岚思索了一下,向男生身上看去,良久,他問:“你來偷燈籠,是看到了什麼?”
男生一時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有些怔愣地擡起頭。沉默了一會,他道:“紙人,我看到了成群結隊的紙人。在7:30左右的時候,我偷偷從住的賓館往外看,它們就像憑空出現的一樣,塞滿了整個街道。那些沒有挂燈籠的店鋪都被它們堵死了,我不知道它們怎麼做到的,但是在那之後,這些店鋪門口全都是血。”
“所以,我想它們應該是害怕這些燈籠,賓館…賓館的氣氛很奇怪,我總感覺一直在賓館待下去和等死沒什麼區别,于是才铤而走險。不過!我之前一直有觀察的,我看這裡幾個小時都沒什麼動靜,以為這裡沒人我才……”
後面的事,武空岚就都知道了。
他沒有再問,起身略過旁邊的瓶瓶罐罐,站在了這間屋子的窗前。
之前他就注意到,這裡的店鋪一間挨着一間,數量衆多,但樣式都出奇的統一,慘白的牆配血紅的瓦,綿延不斷,如同複制粘貼一般。窗戶被木條釘死,但大概是因為年久失修,封窗的木條總會掉一兩根,露出不小的縫隙。
武空岚在漏風的窗戶前站定,把右眼微微湊近縫隙,在心中默數時間。
10,9,8…3,2,1。
十點整,一張紙人的臉準時湊到了窗前,慘白而空洞的眼眶真勾勾地盯着室内的人。
那紙人做的有些劣質,臉上的顔料亂塗一氣,特别是嘴上的大紅色顔料,沿着紙人凹凸不平的紙糊面頰蜿蜒向下,給本來就笑的詭異的紙人更添幾分不自然。
此時,紙人明明眼眶空洞,武空岚卻感覺它在死死盯着自己,它不肯移動半步,而是和窗子越貼越近。
武空岚無奈退開,表示自己認輸。他轉身向還在椅子上微微顫抖,還沒從可怕回憶裡緩過來的男生招招手,讓他來窗前看看。
男生疑惑地湊過來,随後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他很快有了反應,死死用手捂住自己即将尖叫出聲的嘴巴,不可置信的回頭望向武空岚。
武空岚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湊過去和他一起看向外面。
那個紙人朝裡面望了一會,不見動靜,隻能悻悻離開,然而當它扭頭,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嘴角一下咧到耳根,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武空岚朝男生做了個口型,“聽。”
男生忍下恐懼,仔細傾聽,可惜不聽還好,這一聽他臉色更差了,他瞥了一眼窗外,确認紙人已經走遠後,朝武空岚小聲說:“外面是什麼動靜,怎麼聽着像有東西在蹦?僵屍?”
武空岚搖了搖頭,往窗外瞧了瞧,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們在蹦起來,試圖吹滅或者砸掉店鋪門口的燈籠。果然,掌控這裡的東西沒那麼好心,不可能乖乖挂好燈籠就能阻止它們。”
思忖片刻,武空岚突然說:“我出去一趟。”
男生一懵,“啊?”
武空岚沒等他反應,拉開門栓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男生:“……”
他的嘴大張着,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真的遇上了個不怕死的。震驚過後,也隻能讪讪地拉上了門栓。
武空岚從屋内出來後,發現街上的紙人遠比想象中的多,它們聚集在每一個店鋪前,朝裡面張望,若是有人看到它們不小心發出了聲音,它們就會瘋狂地撞擊店鋪大門,這時燈籠的作用就顯而易見了,燈架裡燭火微微搖曳,溫暖的火光好像加固了大門,紙人們氣急敗壞,卻怎樣也撞不破店鋪的門。
他腳步如蜻蜓點水,從無數紙人間穿梭而過,直奔“咚咚咚”的聲音來源,經過的紙人無一例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後,它們又覺得這個時候不可能會有人跑出來,于是又一窩蜂的去撞門去了。
隐匿在一間無人的破草房旁,武空岚輕而易舉地找到了聲音來源,隻不過,它比想象中的更大一點。
一座巨大的肉山在紙人們的簇擁下緩緩前行,幾乎要填滿整個街道,那肉山中無數張驚恐的臉在拼命往外探,表情驚恐又痛苦,想要逃離卻無能為力。肉山底部則伸出了密密麻麻的肢體,它們拼命地擺動,支撐着龐大的怪物緩慢移動。
對于這隻怪物來說,取下門前的燈籠輕而易舉。
這下可糟了……武空岚暗想。
随着怪物的移動,它到處亂揮的手毫不留情地勾下了一處岌岌可危的燈籠,燈籠很快摔的四分五裂,裡面的燈芯晃動兩下,便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