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空岚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進入夢境的資格,以被淩烨“針對”為代價——他毫不留情地加大了對武空岚理論知識的要求。
按照他的說法:既然武空岚這麼有戰鬥天賦,不如趁這最後的時間好好補補自己的理論知識。
書海裡的武空岚痛苦地探出了腦袋,暗罵兩個高三生來了都得給淩烨跪下。
這樣的高強度訓練确實成果斐然,武空岚邊背夢境原理邊學基礎知識的同時順便還能教夏瑾解她的圓錐曲線。托空想域的福,一心二用對現在的他來說輕而易舉。
夏瑾終于算完了一整道題,她伸了個懶腰,調侃道:“呦,一會終于能出差了,開心不,淚柳現在提起你都害怕着呢。”
一條鎖鍊從武空岚小臂上繞過,替他去前廳拿了一杯水,“那替我給它道個歉,淩烨呢?”他問。
“呐,”夏瑾指了指外面,“已經在和官方對接了吧。”
武空岚拿上行李出去時,一縷黑發從他眼前飄過,一身運動服的淩烨任由高高束起的馬尾随風起舞,來自官方的專機正懸停在半空,等待兩人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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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
待他們登上飛機,先聽到的就是這麼毫不客氣的一聲,飛機上已經有了一男一女,那個男生看上去比武空岚小不了多少,黃色的頭發和唇釘耳釘卻樣樣不少,他的眼睛和夏瑾有幾分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男生看到兩人後,絲毫不掩飾鄙夷和不屑的态度,用幾人都聽得見的聲音說:“主家的上等人來喽,也不知道就這點實力是靠什麼進去的。”
淩烨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分給他,徑直坐到了直升機的後排,武空岚自然也無言跟上。這對夏輝來說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剛想再嘲諷幾句,卻被旁邊的女孩拉了下袖子,提醒他息聲。
武空岚向她看去,這個女孩年齡和夏瑾年齡相仿,她眼尾下沉,下巴尖尖,也算是個風格獨特的小美人,卻比夏瑾看上去陰沉的多。
他收回目光,好奇地問淩烨:“這飛機是國家派的嗎?”
“真沒見識,”夏輝絲毫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諷刺他的機會,“連國家分派的專機都沒坐過,不愧是占着主家位置的鄉巴佬。”
淩烨仍一言不發。
飛機仍在平穩地飛行着。
不過沒飛多久後,武空岚突然解開了身上形同虛設的安全帶,跨過分布的座位,湊上前去。
夏輝見到他的動作吓了一跳,氣憤地對他喊:“幹什麼啊你,不要命了?”
武空岚向後掃了一眼飛機内的四個人,微微勾起了唇角。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或許是因為飛機内過于寂靜,又或許是因為身邊的妹妹許久都沒動過一下,夏輝看到武空岚的表情,心底竟有些不安起來。
不等他考慮出什麼,武空岚自然而然地解開了他的安全帶,朝他晃了晃手上的手表。
“你沒發現嗎,我們已經在夢中了。”
手表上的時間緩緩流動,夏輝這才驚覺,自己似乎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來到這架飛機上的。他立即轉頭看向身邊,隻見夏玲眼神呆滞,手腕上幹幹淨淨,除了拉他的袖子外沒有任何反應,身後的淩烨也同樣如此,眉眼低垂,一言不發像一個精緻的人偶。
直升機下是一片茫茫白雪,其上有不少灰黑色的松樹挺立,昏昏暗暗,看不真切。武空岚靠到窗邊,絲毫不懼幾千米的高空,他伸出了手,感受着外面冰冷的氣流。
“我可不記得我們的航線上有這麼大一片雪山,你說,我們現在身處夢裡的直升機上,那麼接下來最可能會發生什麼呢?”
夏輝被他吓的一震,飛機爆炸、墜毀、雪崩…各種恐怖的景象從他腦中閃過,一下子就慌了神,他顧不上再諷刺武空岚,急迫地問:“接下來,接下來怎麼辦?這飛機會不會……”
沒等他說完,飛機的引擎處傳來了一聲巨響,腦中的場景似乎馬上要變成現實,更糟的是,夢沒有邏輯,更不需要反應時間。飛機根本不給他們跳傘逃脫的機會,巨響過後,腳下的機艙底直接解體,将四人如無用的垃圾一般丢了下來。
空中的淩烨眼神呆滞而渙散,與武空岚面對着面。武空岚微微展開雙臂,将身後夏輝的慘叫聲抛之腦後,一邊享受着墜落帶來的腎上腺素飙升的快感,一邊好奇地近距離欣賞淩烨毫無生氣的面龐。
如果任由自己摔在地上會怎樣呢?會醒來?還是一命嗚呼?
可惜他暫時無法知道結果。
淩烨的身影随着墜落漸遠,在他的眼中與腦海裡皆化為了泡影。
擡眼望去,在武空岚倒立的視野中,雪山上的松林漆黑繁茂,蓬勃地向下生長着。此時太陽西沉,挨着地平線的天空居然呈現一種夢幻的粉色,那美麗的顔色緩緩滴落,逐漸演變成星空一般的藍色,炫美如歌,整片天空,像畫家手下美麗的畫作一般,瑰麗而不真切。
剛剛搭載過他們的飛機殘骸在空中劃出兩道好似精心計算過一般的白色弧線,遙遙遠去,直達天際。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床清夢壓星河。
但現在不是為美景感慨的時候,武空岚似有所感,低頭看向腳下,腦中迅速搜索起有關夢境的知識。且不說爆炸的直升機要怎樣才留下這樣的尾迹,光那兩道看上去結結實實的白色弧線,也有點過于顯眼了,相比他們即将要墜落到的雪山,反而是這兩條線給他的真實感更強烈一些。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他腦中成型,如果在夢中天地倒轉,陰陽颠倒,似乎也并非難事,這不可能存在的水汽尾巴,也許才是他們真正要尋找的道路。
“喂,那邊的!夏輝?是叫夏輝吧,你有什麼能把我們送到那邊的兩條線上的技能嗎?”武空岚喊道。
急速下墜的夏輝用充血的大腦費勁地思考片刻,意外地想起自己還真有這個能力。
夏家作為華國的大家族之一,不管血緣遠近,總有一些相似之處,比如“傀儡師”的傳承,夏輝并沒有夏瑾那麼厲害的晦物做契約,但他的能力卻很特殊。
“呼——”夏輝猛吸了一口氣,在狂風中大喝一聲:“素遺!反轉重力!”
這樣的能力似乎不應該出現在傀儡師的身上,它看起來反而更像異能者,但這确實是晦物“素遺”的能力。即以扣除壽命15秒為代價,改變一片區域内的重力向量方向10秒。
武空岚隻覺得下降速度一減,兩人速度逐漸降為0,然後開始向反方向增加。
“10秒!”夏輝咬牙切齒地喊:“從我壽命裡扣的,有一個小時冷卻時間,你最好沒在玩我!”
武空岚看着遠去的雪原默念時間,掐着速度再一次變為0的時間點甩出兩條鎖鍊,一條纏住了夏輝的腰,另一條則順利地勾住了白色水汽。
不出所料,待兩人靠近後,那弧線顯出了它的真面目——兩條純白色的火車軌道。
在腳底接觸軌道後,重力再次反轉讓兩人直直砸在了軌道上。
再往上看,虛假的雪原再也看不到細節,而是變成了漆黑而深邃的天空。
夏輝驚魂未定,此刻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他再看向武空岚時,眼中的不屑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怎麼會知道這裡才是真實的路?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他一臉警惕地盯着武空岚。
武空岚看着他這副樣子,覺得有些好笑,于是用夏輝最開始的話糊弄了回去。
“我一個從鄉下來的鄉巴佬,自然沒什麼見識。不過我的運氣還不錯,看到水汽時我的第六感一直在提醒我,所以才想着能不能賭一把。當然,也幸好遇到了你這樣能力高強的人,才能讓我們脫離險境,對不對?”
夏輝因為他最後一句話,有些受用,連帶着對武空岚的感觀也好了點,他自豪道:“哼,也沒有很厲害吧,我可是夏家的……”
他話還沒說完,一陣“轟隆隆”的聲音突然在兩人耳邊炸開,他們眼前景色也迅速随聲音變化,很快,不待夏輝反應,兩人已經身處于一節車廂中。
“哥哥,别丢人了。”一道陰沉冷靜的女聲響起。
武空岚緩緩轉身,臉上禮貌的笑容不變,坦然看向身邊環境。
他們此時身處于一列古樸的列車中,列車的裝飾華麗,卻都泛着一股老舊的土黃色,車上布局比較像高鐵上的餐車間,一張張桌子整齊地排列着,上面還放了一些糕點和飲品。
桌旁的沙發上坐了不少人,其中比較顯眼的是一名肌肉極其誇張的外國人,他一頭紮成髒辮的褐發,堅毅的面容配上緊抿的嘴唇,坐在火車精緻的沙發上就像一座小山一般。他旁邊是一名身材火辣的長發女子,她把頭發挑染成賽博朋克風,粉藍紫的頭發在窗外的粉光下非常惹眼,這兩人往那一杵,就是本車廂中殺馬特的MVP。
殺馬特家族還有一人,那兩人的鄰座,一名淺粉色頭發的娃娃臉少年正翹着二郎腿,姿态随意地霸占着一整張沙發,身前的餐桌上甜品的殘骸堆了滿桌,他對面的沙發空空如也,似乎沒人願意和他坐對桌。
至于剛剛說話的人,她有着和武空岚在飛機見過的女孩一樣的面容,但這次的她是真實而鮮活的人。
夏玲的臉上看不出來喜怒,聲音卻很有壓迫感——至少對夏輝來說是這樣的。他一溜煙從武空岚身旁彈開,坐到夏玲身側唯一一個位置,很快開始眉飛色舞地和夏玲描述剛剛發生的事情。
被灌了一耳朵廢話的夏玲明顯心不在焉,她擡眼瞥了一眼武空岚,眼中隻有空洞和說不上來的陰沉。
這種眼神讓武空岚感到明顯的不舒服,他避開夏玲的眼神,開始在車廂中尋找淩烨,可惜并沒有找到。更麻煩的是,車廂之間并不連通,他現在沒辦法去其它車廂尋找,隻能一個人呆在此地。
環顧四周,整節車廂中坐的滿滿當當,隻有粉發少年面前的位置仍是空的,武空岚沒辦法,隻好忍下對滿桌垃圾的抵觸,在他的對面坐下。
車上人看到他這麼坐,眼神都不自覺地瞄了他幾眼,有打量,有同情,有幸災樂禍,可唯獨沒一人出言阻止。
“喂,你叫什麼名字?”
那粉頭發少年居然還是個自來熟,他興緻盎然地湊到武空岚面前,用流利的英文問他:“既然坐在這了,就是想和我一隊喽?”
武空岚一愣,沒忍住問道:“為什麼要組隊?”
粉發少年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這笑聲中的嘲笑意味絲毫不加掩飾,多少會讓人有些不适,武空岚沒出聲,在未清楚情況前,他有十分的耐心等着粉發的解釋。
粉毛一隻腳踩上餐桌,手肘撐着膝蓋,居高臨下地看着武空岚,似乎想吸引住他的注意力,又像是在滿足自己奇怪的表演欲。
“看來你也是個一點沒記住進來前的事的廢物啊,唉,也不知道梅拉赫斯克怎麼想的。梅國政府發放手環後,指名要三人或四人組隊探索,原因是為了保證同伴精神狀态正常。”粉毛誇張地攤攤手,“起初我們都覺得這是在危言聳聽,可惜梅國堅持這麼幹,導緻不管到這輛車中的人有多少,隻要不組好隊,它就會一直開下去。”
“唉,要不是廢物太多,也不至于讓大夥等這麼久,有些人啊……”
武空岚聽完這一串明裡暗裡都在諷刺自己的語言,在心裡默默為自己一出門就遇上這兩個極品默哀了一秒,面上表情卻并沒有什麼變化,他的記憶中确實隐約有這一段,卻并不真切。
他不動聲色地同樣用英文問:“原來如此,那麼隊伍之間要怎麼劃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