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為和平年代的普通人，無緣無故來到這種處處恐怖的地方，本就對各種極端天氣、變異怪物無能為力，又不斷有人死去，即使知道這裡是夢境，也會被各種各樣的血腥畫面刺激的精神恍惚。

可他們不敢以死亡的形式退出，如此真實的夢境，沒有人敢賭死在其中會發生什麼後果。如今終于有了離開的希望，也不意外他們會如此高興。

武空岚靜靜坐在沙發上，并沒有給他們潑冷水的打算，隻是在心裡，他其實對6點鐘方向的鑰匙沒什麼底。

從科林轉述的話來看，淩烨認為屋内的壁畫與扭曲回廊關系緊密。他可沒忘記昏迷時聽到的那些聲音，所以趁着下午回屋時，便借着各類小動物的視野試着看了每個房屋的挂畫。

結果出乎意料，在他的視野裡，屋子裡并沒有什麼挂畫，出現在他面前的隻有空空如也的牆壁。

歐陽辰聽完他的叙述也松了口氣。那麼下一步就是分組了，經過商議，衆人決定由何疏留下保護普通人，武空岚、科林與歐陽辰等人去拿南方狩獵場的鑰匙，瑪莎等人去拿西方溯遊河的鑰匙，至于剩下的兩人……

“兩位有什麼想法？”歐陽辰笑吟吟地看着村谷崇一和惠子，問道。

“哼……”村谷崇一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我們自然是去幫助比較弱勢的的瑪莎小姐他們。

“那就這麼說定了，盡快準備一下，準備出發吧，正好我這能抗寒的藥劑也不多了，祝各位今天都能順利地完成任務。”

歐陽辰公式化地給衆人打氣，結束了這場氛圍詭異的茶話會。

與最開始花枝招展的村谷崇一不同，他似乎在不知不覺間便成為了所有人認可的話事人與領袖。

不過武空岚對此并不在意，此刻，他更想了解的還是牆上那些神秘的挂畫。

“科林，陪我去看看那些挂畫，順便幫我描述一下，拜托了。”

他熟練地使喚起科林來，無視了科林不情不願有氣不敢撒的表情後，硬拉着他去了第一間屋子。

“第一間，也就是你的屋子……嗯？”

剛一開頭，科林就愣住了。“這間屋子裡……沒有挂畫。”

武空岚：“那就先忽略，下一間。”

“好吧，那下一間……”打開門後，科林又一次呆住了。

屋内血腥氣與腐臭味沖天，畫上的白發少女面頰沾血，栩栩如生，屋内躺着一具慘死的屍體，這場景别提有多詭異了。

科林咽了口口水，“第二間，淩烨的屋子，之前借住的人死在裡面了，牆上挂的……是我之前和你描述過的那個，試圖蠱惑我殺死你的白頭發黑眼睛女人。”

武空岚面色不變，點頭道：“下一個。”

之後的房間裡大多有人休息或者已經死在裡面，科林隻能一個個地敲門，說明來意後，有人拒絕有人同意，最後倒也把四十個屋子看的七七八八。

真是有意思，這麼多奇形怪狀的東西居然都是真正存在的，武空岚想。結合昏迷時聽到的聲音，和對時間的懷疑，他逐漸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其中的某一幅畫上。

畫上的“她”渾身雪白，是一個站在八音盒上翩翩起舞的白色身影，身上由一些規則的圓錐、球體等組成，不見一處人類的身體特征。

“真是一名有意思的舞者。”武空岚評價道。

科林：“您可别說了，這畫就深藍和純白兩種顔色，硬是看得人瘆得慌。怎麼描述呢……？就好像人類認知中的幾何體無規律地堆砌卻正好搭湊出一個類人物品，正在不存在時間與空間概念的深藍色裡用舞步來抒發‘她’的孤寂，因為‘她’不能被人理解也無法理解我們。而我們則會在畫框外慶幸，我們和‘她’不處于一個地方。”

武空岚挑了挑眉，調侃他：“一幅畫就讓你有這麼多感觸？照你這麼說，她應該是一個高維生物？”

“對！就是這個感覺。”科林似乎受到啟發一般驚歎道：“這幅畫的透視非常詭異，我沒學過畫畫，但是這個從上往下的視角本應該是描繪舞者的常用視角，放在這裡卻給人一種奇怪的錯位感，就好像……這個空間并不是一個三維空間。為什麼？這樣看也不像是空間局域……”

武空岚：“打住，意識流的說法已經過時了，我的想象力還沒那麼豐富。”

科林：“……”

從挂畫上确實看不出什麼，兩人隻好回到客廳，随便吃了點上午遺留的獸肉，用于補充能量，便準備出發了。

在他們一邊，是一臉菜色的葵黎，這位本來就有些嬌生慣養的大小姐吃了一整天的肉食，已經快要吐了，她的同伴一邊安慰她一邊給她遞水，卻沒見瑪莎的身影。

武空岚操控着蟑螂的視線平移，在不遠處捕捉到了瑪莎和惠子的身影，她們倆臉上都挂着面具般的微笑，竟然在認真讨論晚上的行動策略。

讓她們一起去拿西方的鑰匙真的是正确的選擇嗎？

武空岚不清楚。

他們現在的決定，毫無疑問是把他認為問題最大的兩個人放在了一起。雖說無論是一方勝出還是雙方合作，都不會影響最後的結果，但他仍有些在意，那些無辜的學生們……真的能應付這些嗎？

看着瑪莎無害而充滿善意的微笑，武空岚歎了口氣，隻能暫時選擇相信她。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

借蟲子的目光搜尋一番，武空岚找到了無聊到揪自己衣服上線頭的伊凡，徑直朝他走去。

“要一起來嗎？”

他伸出手，向伊凡發出了誠摯的邀請。

.

“喂，甯墨！我說這真的有必要嗎？”

仲夏的夜晚，夏瑾艱難地跟在幾個大躍步翻上十八層的甯墨。在她面前，甯墨熟練地往窗戶上貼了張符咒，讓那被鎖上的窗戶自己乖乖地給他們讓出通往室内的路後，一個翻身，就成功地非法闖入了民宅。

一進屋子，甯墨就開始審視起室内擺設，連屋内電視機上落灰的厚度都要檢查一下。夏瑾對他這辦案似的态度有些不适，忍了好一會，終于不滿地問出之前的問題。

再三确認了窗台上的花盆沒有問題後，甯墨終于放緩動作，反問了回去：“你不相信我，還不相信先生？”

夏瑾不服道：“先生隻是讓我們來仔細查查武空岚的身世，又沒讓我們來搜查犯罪證據，你這樣……這樣……”

看着夏瑾耿耿于懷的表情，甯墨無奈道：“我知道你之前和他相處最久，對他的為人肯定有一定的評判。”

夏瑾極為認同地點點頭。

“但是……先生懷疑過的人，你要不回想一下他們都是什麼類型的？”

這話一出，立馬就勾起了夏瑾不少不太美妙的回憶，吞吃數十人後功力大成化為人形隐藏自身的巨蟒、被挖掉雙眼上吊自殺後失憶的厲鬼、殺害百人潛藏多年的國際通緝犯……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把這些人和武空岚聯系到一起，隻能繼續陪甯墨翻箱倒櫃。

這間屋子裝修風格簡約，花花草草不少，卻是一等一的幹淨整潔，屋内有兩間卧房，還有一間書房，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擺着計算機、機械、材料相關的書籍，一看就是武空岚平時學習的地方，可即使甯墨翻遍了書籍與紙質物品，也并未見什麼異常。

于是他又擴大了搜索範圍，兩間卧房、廚房、衛生間、客廳……能翻的地方都被他掘地三尺，卻還是一無所獲。

夏瑾托着腮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他這樣，又是好笑又是無語地說：“你看我就說吧，這人身世幹幹淨淨，還是烈士遺孤，能有什麼問題？我看先生對他挺上心的，甚至連那大眼珠子都給他了，那玩意可是能定住任意晦物三秒的寶物，價值連城！所以我猜，先生的意思應該隻是讓我們找找有關他父母的死因，然後再好調查一番？”

“不對……”

甯墨眉頭緊鎖，心中已然翻起驚濤。

“太幹淨了，如果是人生長過的地方，記賬本也好、相冊也罷，一定會留下與之成長相關的物品。還有，我沒有找到他的‘檔案館’。”

夏瑾無所謂地撇撇嘴，反駁他：“這有什麼，反正他現在也搬到老宅那邊去了，有什麼重要東西肯定帶過去了呗？”

與夏瑾相比，甯墨與武空岚相處不多，除去“武爺爺的孫子”這一身份和醫院的偶遇外，可以說是毫無交集。

因此，若讓他帶上懷疑的眼鏡去看這間屋子，自然就比夏瑾更容易找到可疑之處

“不對。‘檔案館’是特殊藏品，如果放在老宅裡，先生留下的陣法肯定會有所反應。”甯墨搖搖頭，從兜裡掏出了一張雪白的紙。

夏瑾看着他手中的紙，震驚地張大了嘴。

這是竟是一張随筆畫出的戶型圖。

甯墨在夏瑾不可置信的眼神的逼問下，仔細端詳起眼前的戶型圖——進門處是主客廳與副廳，廚房和廁所分布在一邊，兩間卧房一間書房、還有處在書房附近的陽台……

這麼看來好像并沒有什麼問題，但甯墨的直覺卻在總在瘋狂地叫嚣着不對勁。

事實上，當他翻入這間屋子起，他就已經感到渾身發毛了。

按夏瑾的說法，武空岚是在六年前就搬來這裡的，武老爺子不缺錢，所以雖然武空岚大多數時間都在住校，但還是在周圍給他購置了一套房子，便于應對一些突發情況。

所以，這裡人氣不旺倒也不意外。那是什麼在讓他感覺怪異？還有什麼是他沒注意到的？

甯墨的目光突然凝視到一處走廊上。

這條走廊看上去并沒什麼問題，仔細想想，卻讓人有些懷疑它的功能性。

與它相鄰的兩間卧室門都沒有開在走廊上，所以它不是用于連接卧室與客廳。難道是用來堆放雜物？不，也不是。這裡空空蕩蕩，并堆放任何物品。這裡也不通往其它空間……

“夏瑾，你拿異常能量檢測儀了嗎？我懷疑這間屋子裡，可能存在‘空間局域’。”甯墨說道。

“啊？”夏瑾懵了，“你覺得一個剛入界沒幾天的家夥，家裡會有那種東西？”

空間局域，說白了就是折疊的空間，在這個特殊區域遍地走的世界裡，某些地方存在空間混亂、空間壓縮的情況已經屢見不鮮了。随着人類的科技爆炸，以如今的科技水平，已經能用小巧的設備很輕易地檢測出空間局域的存在，且能精準地确定被折疊空間的大小與狀态。

與之對應的則是思想局域，它是由鬼魂、精怪、異常生物等晦物的思想構成的獨立于現世的空間，與特殊區域不同，它雖已經被證實存在且能夠被觀測，但無法通過儀器獲得準确信息，隻能以碰運氣的方式一點一點去探索。

武空岚現在所在的烏爾達鎮的夢境事件就屬于此類。

對夏瑾的問題，甯墨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或許，隻有“直覺”才是此類問題的答案。

但以防萬一，他還是決定檢測一下。

像對講機一樣的設備被激活，兩人秉息凝神，緊張地看着機器的動靜。

機器毫無反應。

夏瑾大松一口氣，嗔怪道：“我就說吧甯墨，你就是一邊高考一邊處理任務搞得神經太緊繃了，空間局域這種東西又不會出現地到處都是……你在幹什麼？”

把設備的燈光改為了紅色後，甯墨手指微動，調整了幾個參數。下一秒，“滴滴滴——”的警報聲瘋狂響起，映地兩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

“你幹了什麼？”夏瑾目瞪口呆地問。

“職業習慣，我把它改成了測思想局域的模式……”甯墨顫着手回答。

“哈…哈哈……”

夏瑾幹笑兩聲，“機器出毛病了吧，思想局域，那得是思維強度強大到能扭曲現實的晦物或者接近僞神級别的人類才可能創造出的東西，你說他家裡有……不對！”

似乎是想到什麼，夏瑾精神一振，随後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

“你說會不會是他惹上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導緻被監視或者威脅了？”

甯墨搖搖頭，還是決定先找出這個神秘的“思想局域”再說。他站到了自己最懷疑的走廊中間，心中微動，伸手關上了屋内的燈，讓一片青色的羽毛落在他的手中。

“繁羽化生，生死相依。”

随着他一聲輕喝，這片羽毛立刻化為了更小的青色絨毛紛紛揚揚地飛舞起來，之前擔心這些羽毛會散落地到處都是，既不好打掃又容易留下破綻，如今也顧不得這些，隻希望能起點作用。

青色的羽毛好似在搜尋什麼一樣，這邊嗅嗅，那邊湊湊，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判斷，它們各奔東西，均勻地奔向了屋内有問題的每一個角落，并發出了微微亮光，似乎想指引自己的主人去查看。與甯墨設想的并不相同，此時的屋内，隻要是人能觸碰到的地方，全都被附上了發光的羽毛，洋洋灑灑似滿地繁星，好不漂亮。

燥熱的晚風從甯墨身側穿過，卻隻給他留下了一片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