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小偷!該死的小偷!”
“把我的力量還給我!還給我!”
憤怒到幾乎抓狂的聲音在腦中炸響,将武空岚從迷糊中吵醒,對此,他隻緩了一會便不屑地冷嘲道:“又是你啊,到底誰是小偷,你難道不清楚嗎?”
腦中跳腳的聲音一下沒了動靜。
武空岚的嘴角緩緩勾起,他姿态随意地靠坐在原地,懶散地側着頭笑了笑。
“這麼說起來,我還有一大筆賬要和你算呢,夢境之主。”
畢竟從深淵之主的角度看,它盜取的可是自己的權柄。
腦中聲音靜默良久,隻丢下惱怒的一句話:
“……等你活着見到我再說吧,我保證,你不活過下一次夢境!”
武空岚懶得與它争辯,兩場夢境,十面埋伏,哪一場不是生死攸關?他既然能從中活着走出,就一定會……揚了整個桌子,殺到它的面前。
再睜開眼時,眼前是一片遼闊的海岸。
蔚藍的海面宛如一塊巨大的寶石,海天一色,浪花朵朵濺起,溫柔地撫摸着金黃的細沙。陽光透過雲層灑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美得如同夢中的畫卷,令人陶醉。
綿延的海岸上是花花綠綠的遮陽傘、沖浪闆、花褲衩、金鍊子……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的在沙灘上嬉戲玩鬧,堆聚沙堆,有的在清澈的海中潑灑着海水,享受着海浪的輕撫,還有的就是像武空岚這樣,倚在藍白條紋的躺椅上享受着陽光的。
看着身上僅存的花褲衩與開衫,武空岚不由得皺起了眉。
原本被他栓在手腕上的鈴铛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名貴的金表。
疑惑間,身旁的人在他面前揮了揮手,轉移了他的注意力。正是科林,他上身不着片縷,脖子上帶一條大金鍊子,渾身上下隻餘一條沙灘褲,此時正愣愣地盯着武空岚的腹部。
好久,他才憋出一句:“你這肌肉是從哪裡練的?”
武空岚:“……”你的關注點是不是有點問題?
科林沉默了快有一個世紀,終于接受了自己與對方身材上的差距,于是他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淩烨呢?”
周圍沒有淩烨的身影,這是武空岚早就發現的事實,他隻能搖搖頭道:“不知道。”
見找不到人,科林便随便拉住身邊的一個人,揚起他極具欺騙性的娃娃臉問道問道:“您好打擾一下,請問您有看到一名二十五歲上下,約一米八高的長發男性嗎?他是我們不小心走散了的的朋友,如果您有看到……”
“诶呀,這不是拜倫斯家的小少爺嘛!”被拉住的婦人驚喜的叫喊聲打斷了科林的話。
“真沒想到您也在這次的航行之列,我家的小侄女可是念叨你許久了!旁邊這位……哦!一定是華國隐士大族的武家的小公子吧,幸會幸會!”
說着說着,她疑惑地往其它地方瞧了瞧,納悶道:“你們剛剛提到的朋友又是哪位新貴?我怎麼沒有印象?”
聽着她帶些地方口音的英文,武空岚一把拉住了還想追問的科林,上前與她攀談。
“幸會,沛格女士,”武空岚朝她微微鞠躬行禮,硬是把沙灘褲穿出了西裝筆挺的感覺:“您的美貌當真如傳聞中那般絕世無雙,實在抱歉,我着裝不周,實在是有些愧于站在您的身邊。”
原本也穿着清涼泳裝的沛格一下子羞紅了臉,年近三十的她此時雙頰绯紅,連說話都有些飄飄然起來:“我真的那麼漂亮嗎?你的嘴可真甜。”
武空岚借此機會更進一步暗示:“真是可惜,如果時間合适,我一定會回去換一身更得體的衣物來請您與我共舞一曲,不過現在的夏日沙灘也算是有趣,你說是嗎?”
聽到此處,沛格的語氣反而有些抱怨起來:“在這炎熱的沙灘上有什麼好玩的?明明我們都非富即貴,是諾登斯大人最虔誠的追随者,我們理應得到最高禮儀的對待!可是現在呢?他們不僅帶走了我們所有的仆從,還把我們丢在這麼個隻有窮人才會來的地方!你看,這嵌滿污泥的沙礫,這肮髒的帆布椅,都把我的身體弄髒了!”
武空岚面上不變,依然順着沛格的話,裝作真情實感地與她一起抱怨:“是啊,沒有仆從真是令人不适,也不知道他們此時在哪呢?”
原本正嫌棄地拍打身體的沛格一頓,立刻變了個淑女的姿勢,捧場道:“您看上去就像是養尊處優的人,至于那些仆人,他們遲早要被獻給諾登斯大人,在哪都不重要。隻是可惜要連累我們多忍一會了。”
武空岚背在身後的手猛地攥緊,面上卻仍在與她虛與委蛇:“他們确實不重要,但被獻祭前,我還是要确保他們的安全不是嗎?”
沛格微微一笑,指向遠處的一處地方道:“您真是一位充滿善心的主人!你看,他們都在那裡呢!”
順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那邊确實有一棟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雪白建築。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武空岚禮貌地對沛格道了謝,迅速轉身離開。
另一邊的科林看着武空岚轉身前後如京劇變臉般的轉變的臉色,簡直歎為觀止。趁此時周圍沒人,他偷摸摸地問武空岚:“你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武空岚聲音沉沉,似乎有些壓不住其中的焦急與怒意,“她的項鍊内部刻着她的名字,在走動時正好被我看到。”
感慨于他的仔細,科林剛想贊歎一句,就被武空岚接下來的話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科林,我們的能力不能用了。”
陰暗潮濕的地下房間中不見一絲光亮,陳舊的灰塵在空中飄轉,激得人忍不住得咳嗽,伴随着鐵鍊的碰撞與茅草的摩擦聲,身着一身老舊衣服的淩烨随之醒來。
男人長發淩亂,衣不蔽體,身上還有些被鞭打過的傷口,他白皙的手腕與脖頸上被鎖鍊勒出道道紅痕,卻不掩渾身從容的姿态。他習慣性地咬破手指,拿皮膚做載體,準備畫符脫困,然而血液并未如他所想一般發揮效力,隻是輕飄飄地順着皮膚滑下。
入界者的能力被限制了。
淩烨心下一沉,随即仔細感受了一下從手腳、脖頸處傳來的觸感,确定自己沒有逃脫的可能後,他便直接貼着牆坐下,仔細傾聽起外界的聲音。
“我說咱們什麼時候能登船啊?這兒又濕又臭的,還一股汗味,我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憑什麼那些人能在外面享受海灘,我們卻隻能待在這種鬼地方?”
“喂,小點聲!别被外面那些站崗的聽到了,你難道想跟隔壁那個人一樣嗎?”
原本大聲嚷嚷的人聽到這句話一下子小聲起來,淩烨需要仔細去聽才能聽見他的話語。
“聽說那人一直不老實,被打了一頓後鎖在那個房間裡自生自滅了,是真的嗎?”
“不老實?呵。”說話的人冷笑了一聲,“我看不是什麼因為不老實吧,這一看就是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話,被那些大人物針對了!”
“唉……真是羨慕那些大人物們,不像咱們隻能待在這種破地方等着船來,希望諾登斯大人真的能保佑我把身上背的債務還清……”
諾登斯?
“夢境”真是什麼人都敢拿來用。
淩烨的眼中陰晴不定,僅憑這幾句話,他已基本猜到了自己的處境:因為聽到了什麼秘密被鎖在這裡的一無所有的下等人,從而被隔絕了與外界的交流和逃跑的機會。
憑經驗來看,這個秘密八成是:那些大人物們要拿他們這些下等人來獻祭。
從剛剛的對話來看,那些人還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對的命運,不過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以現在的境況,縱使他有千般武藝也難以施展,隻能靜待其變。
沙灘上,武空岚二人換了身便于行動的衣物後,便立刻朝着白樓奔去。
路上科林還不忘問一句:“對了,你上個夢境的最後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和淩烨打起來了?”
提起這個,武空岚心裡還是有些後怕。
帶有衆多交疊的時間線,過于龐大又紊亂的記憶一瞬間沖入腦海。在努力接受回憶的同時,包含在其中的負面情緒也随之滾滾而來。
這讓他一時間分不清現實與回憶,同時還難以控制自己的行動,最後那一段他完全僅憑本能對周圍人進行無差别攻擊。如果不是淩烨用劍陣壓制了他的力量,到時候是怎樣一副屍橫遍野的場景就難說了。
能夠讓他對自我産生質疑的回憶,也難怪要用扭曲回廊封起來。
不過此時面對科林的詢問,他隻能含糊其辭地說:“我在和最後的晦物戰鬥時一時不查,不小心被它的死亡時爆發的能量污染了。”
“……那确實多虧了淩烨把你從中拉回來。”科林由衷感歎道。
聊着聊着,兩人已行至一半的路途。
在這條通往白樓的路上走了這麼久,科林盯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突然覺得有些怪異,于是他朝身後看了一眼。随後,兩人的步伐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剛才的海面……有這麼高嗎?”
看着比金色的沙灘邊緣高出了一截的碧藍色海平面,科林忍不住疑惑地問。
兩人的腳步緩緩止住,仔細觀察起有些異常的海面。
當波光粼粼的海平面更加一步靠近懸于空中的太陽時,兩人終于默契地不再停留,而是撒腿狂奔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科林一邊撒丫子狂奔一邊驚恐地問:“海面怎麼突然升起來了?這是要發生海嘯了嗎?”
武空岚瞥了眼升得更高的海面,心裡暗道一聲糟糕,真要發生海嘯海面可不是這個反應。他一把把科林撈到肩上,幾個大躍步過去蹿出十幾米,讓科林對這人恐怖的實力又有了新的認識。
武空岚:“夢境的事少管那麼多,總之跑就對了,嗯,咱們最好祈禱那棟樓足夠堅固。”
“如果是這樣的話……”科林看着眼前的景象吞了口口水,“咱們可能要再快點了……”
伴随着海邊人群的呼救聲與尖叫聲,那遙遠的海平面已經上升到了與太陽中軸線齊平的地步,明亮的太陽光穿過深地有些發黑的海面,竟顯現出一種青黑色玻璃般的質感,美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