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是……”
她咬着唇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極力思考着自己的立場。
“可你也說了,若要撬動現在的秩序,必然會引起大亂。”她目光灼灼,看向淩霜時竟帶了些審視,“若你失敗,你會成為千古罪人,這天下也會血流成河,那樣的話,你要怎麼收場?”
漫天金線逐漸消泯,人潮散去,淩霜獨自一人站在了空白一片的街道中。
豐神俊朗,舉世無雙。
“亂世由我挑起又如何?淹沒在這亂世中又如何?被千古唾罵又如何?赢了,我便受天地俯首,護得一方安逸,輸了,我也不過粉身碎骨,盡散于天地,左右這衆生的日子再怎樣也不會更差一分了。”
“不是大成,就是大敗”
“枝顔,吾何錯之有?”
枝顔呼吸急促的得幾乎要把心髒吐出來。
現在她确定了,淩霜就是想拉攏她。可她有什麼好拉攏的?既沒有蕭岚的武力值,又沒有紅妝的特殊身份,家室不好,天賦也平平無奇。她何德何能,有這麼一個掀天的機會?
但毫無疑問,她拒絕不了這樣的邀請,這是她這麼一個渺小的人,敢觊觎的最大的畢生所願了。
“當然沒錯,我……我……也能一起嗎?可我什麼本事都沒有……”
“不必妄自菲薄。”淩霜伸出骨肉分明的手,輕輕一晃,便變法戲般出現了一塊令牌,落入枝顔手中。
“人通人和,亦是人文,我剛才說輿論與道德的壓迫可束縛邪惡念,但輿論與道德絕非一天可形成,而需從内心認可才行。”
“若想讓善念在人心中根深蒂固,就必然需要……”
“教育。”枝顔不假思索地回道。
兜兜轉轉,竟又回到了最初的話題。
七竅玲珑,心思細膩,至純至善,這小姑娘怎麼就覺得自己平平無奇了?淩霜心想。
“嗯,教書育人,可治天下頑疾。”淩霜一雙眼睛微彎,溫柔得像是能承住整個世界,“枝顔,你願意接過這重任嗎?”
枝顔捧着人字令,指尖攥到發白。
“我……真的可以嗎?”
“它非你莫屬。”
少女描摹過令牌上的人字,激動太過,她總有種自己在夢中的錯覺。
“那……那我以後要建一個好大好大的學堂,把天下人都納進去,教他們善惡,教他們生存技能,教他們習武。不分高低貴賤,讓所有人都一起快快樂樂的相處,淩霜,好不好?”
淩霜笑着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她的想法。
“學院中央要有一塊鏡子一樣的湖,到時候,湖裡堆的不是屍體,而是花鳥魚蟲,還要有每個人都吃的起的菜館,遮風擋雨的屋舍……”
她滔滔不絕,淩霜便一一應允,縱着她放飛天馬行空的想象。
反正他也看不到了,到時候,相信不管是誰帶領着天下勢,都不可能難為她。
教書育人一職,果然非她莫屬。
.
“你們兩個,怎麼都來得這麼早?”
年輕的嗓音自遠處傳來,來人黑衣覆甲,長靴敲在地上,襯得他小腿修長。本是英姿飒爽的打扮,蕭岚手裡卻握着兩串紅彤彤的糖葫蘆,看着十分喜人。
淩霜遠遠一見他,立刻止住了話題,神情略帶懇求,朝枝顔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這神情出現在他臉上簡直稱得上是罕見,枝顔怔愣着,頭一次覺得淩霜如此有活人味,沒等她細品,蕭岚就走到了她面前。
“糖葫蘆就剩兩串了,我實在沒辦法。”他随手将其中一串遞給枝顔,朝她眨眨眼道:“賄賂你的,淩霜借我一會兒行不行?”
枝顔:“……?!”
她一個眼神像是能問八百句話,碰上蕭岚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立刻清咳兩聲,叼着糖葫蘆含糊不清道:“我看到紅妝姐了,你們玩,我去去就回”,随後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速度之快,連淩霜的頭發絲都沒反應過來,被掃到空中不知如何是好——他仍側着臉,沒看蕭岚,不自在地搓了下衣角,不知是心虛還是其他什麼。
蕭岚不管這些,自然地将手中糖葫蘆遞上前,湊到淩霜唇邊。
“吃嗎?”他笑着問。
裹着糖衣的山楂蹭過皮膚,把淩霜微抿的唇襯得格外有血色,他側過頭,躲過了糖葫蘆的威逼利誘。
“不吃,”淩霜避開蕭岚的眼神,小聲道:“我不喜歡吃甜的。”
“哪有人不愛吃甜食,不過就是個度的問題,”蕭岚拿着糖葫蘆的手晃了兩下,又湊回到淩霜嘴邊,哄着他說:“吃一個,就當嘗嘗味道行不行?”
沒等人再拒絕,不安分的糖葫蘆就貼上了那有些殷紅的唇,一觸即分,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誠心的。
淩霜拗不過他,歎了口氣,就着他的手咬上糖葫蘆,拽了一顆下來。
酸甜中混着麥芽糖香味的口感一下子在味蕾中炸開,刺激得有些過了。淩霜仔細品着口中的果肉,總覺得被蕭岚看着有些不自在,不覺又偏過頭去。
誰知下一秒,蕭岚直接透過袖子,抓住了他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傳來,淩霜擡頭,正好看見蕭岚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毫不避諱地順着他剛才咬過的地方把糖葫蘆吃了個幹淨。
然後輕輕一拽,将他拽進了紅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