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武空岚朝周明揚招招手，把這傻小子帶去了淩烨練劍的桃花樹下。一路上，周明揚格外興奮，這裡瞧瞧那裡看看，直到看到那棵花開不敗的桃樹，才終于忍不住驚呼出聲：“夏家也太富裕了吧！”
武空岚常聽說的都是夏家的沒落，這種評價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禁問他：“為什麼這麼說？”
“S市，就算是郊區，這麼大的祖宅，除了你和那位淩烨先生我都沒看到其他人，這裡不會隻有你們兩個住吧？還有這棵樹，九月落花，這得是什麼樣的條件才能一年四季都維護得這麼好？诶，岚哥，你之前說指導你的前輩是不是就是淩先生？聽說他的能力很特殊，一直和國家有重要合作，還有傳聞中那個夏家的家主，真的隻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嗎？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見到她……”
話好密，熟悉的感覺。
不過現在的武空岚已經能壓下腦子裡亂七八糟的聲音，不至于因為這些就感到煩躁。面對這麼多問題，他隻挑了一個回答：“淩烨确實是我說的那名前輩，不過現在他已經是我的老師了。”
“哇，恭喜！那你一定很喜歡他吧！”周明揚的嘴像抹了蜜。
武空岚彎了彎唇：“當然。”
“真羨慕你，我就沒有這樣的老師，從小到大都是姐姐和母親帶我。不說這個了，我給你看看禮物。”周明揚真情實感地說完，從随身背包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武空岚。
盒子打開，一顆圓滾滾的果子安靜地躺在蠶絲鋪就的絹布上，打開的瞬間，武空岚隐約有種奇異的既視感，但很快這種感覺又不見蹤迹。
見武空岚好奇，周明揚盡職盡責地介紹起這顆果子：“傳說，古時有棵巨樹，冠可遮天，葉落成山，修仙的人們拼盡全力想要飛到上面去，卻隻能觸及袅袅水汽，不見其蹤。當然我們現在都知道那個叫海市蜃樓…扯遠了，随後，有名仙女法力通天，突破了水霧，折下了樹上的一根樹枝，投在中原大陸上。樹枝最初落在了帝聖……呃，我看看，帝聖的故鄉，覆滅的舟幽國城都，樹枝紮根結果，被稱為‘菩提’，結出來的果子能夠……”
“儲存不帶靈氣的物品。”武空岚接道。
周明揚撓撓頭，意外地說：“诶，岚哥你居然也知道，那我就不用告訴你這東西要怎麼用了。說起來也挺奇怪的，仙女折枝，卻獨拒仙人，這樹枝真有脾氣……不過即便如此，它的儲物能力也是世界上獨一檔的，我可是求了姐姐好久才拿到的，救命之恩，湧泉相報嘛，嘿嘿。”
武空岚道了謝，接過了周明揚的好意。
他上次使用菩提籽還是在夢境中，即利用菩提籽的儲存特性，輕松把伊凡帶上了極光。再然後，就是記憶裡他把自己裝進菩提籽，瞞過守衛盜取洗髓丹。
沒想到還能在這裡見到它——而且是一整顆。
手中的果子其貌不揚，武空岚看着它，仍然能察覺到某種若有若無的奇怪感覺。
菩提落在先生故鄉的故事倒是被印證了，那麼仙女穿霧折枝，真的隻是傳說嗎？
……
“菩提葉、菩提果、菩提枝，你們有心了。”淩烨看着禮盒中包裝精美甚至仍帶活性的樹枝，替周翩蝶斟了杯茶。
“不過是些許薄禮，比不上你們對明揚和我的救命之恩。更何況，我今日來此本就有事相求，淩先生您可願聽聽？”
周翩蝶眉間的疲憊肉眼可見，結合周家推舉下任家主的消息，淩烨已經基本能猜到她想說什麼了，他一點頭：“請講。”
“您或許對周家即将借青峰論劍推舉下界家主的事有所了解。現任家主活了近四百年，受過不少封建糟粕的影響，因此周家雖枝繁葉茂，各處關系卻是一團亂麻，僅是和我平等身份的同輩就有五六個。我本無意下任家主之位，但在老家主的授意下，競争必然是激烈而殘酷的。”
“人人都說我……天賦異禀，我的其他兄弟姐妹不會相信我，也不會放過我。我現在真的……不知道還能相信誰了。”
周翩蝶看向茶中泛起的漣漪，看到了自己憔悴的眼睛，和被争鋒波及的母親和弟弟。她已經将母親托付給一名國外的朋友，但弟弟不同，他剛踏入一所普通大學的校園，不能離開S市，她也不想讓他知道這些事情。
“明揚沒什麼修真的天賦，也沒什麼參與競争的腦子。您當年能一手将夏家蠢蠢欲動的分支全部打壓下去，定是有無人能及的城府與手段。所以我希望能将他托付給您。隻要能護他周全，金錢、法器……凡是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付出。”
“請您幫幫我……幫幫他。”
淩烨靜靜聽完她艱難說完的請求，拿起茶輕抿了一口，神情毫無波瀾。
面對周翩蝶，他隻道：“周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如今夏家的家主并不是我，我不可能直接替家主做出決定。且夏家向來無意卷入這些紛争，我若貿然答應你，或許在你我看來并無大礙，但落在他人眼中，必然會變成夏家與你結盟的信号。”
“……”
周翩蝶沉默了許久，終是咬着唇，擠出了聲“對不起，打擾您了。”
兩人相顧無言，周翩蝶垂着頭，不知道手指應該往哪裡放。明明心中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但真的被拒絕後，她還是不知該如何反應。
見她神色落寞，淩烨淡聲補充：“我不會接受你的托付，不過，你可以讓周明揚留在這裡。若隻是給老宅添點人氣，我相信家主不會在意。”
周翩蝶像是卡頓的齒輪，脖頸在空中僵硬地停了片刻，才驟然反應過來淩烨話裡的意思。她握着手裡的熱茶，竟微微有些顫抖。
——淩烨絕不會讓夏家以同盟者的身份卷入亂七八糟的紛争，卻願意短暫收留周明揚，這就夠了。
她站起身，朝淩烨深深鞠了一躬，聲音都帶上了放松的歡快：“我這就帶他去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