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真的什麼不知道?”
眼前的男人翹着腿,快五十歲的臉上依舊寫滿了精明,他筆直的西裝熨燙的一絲不苟,就算隻是坐在那裡,也會給人一種難以靠近的氣場。
此時蘇唯心就坐在他的對面,對方顯然并不怕他,甚至還有些不滿地撇過了頭,男人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啞笑,用右手的食指在實木做得辦公桌上敲了兩下,發出兩聲脆響,“是,這麼多年你瞞得不錯,但我也算聰明……而且你做得很好,我為什麼要插手呢?”
拿起對方擺在桌上的文件,蘇唯心有些疲憊地将眼鏡從鼻梁上摘下,虧她以為這麼多年自己瞞得很好,沒想到她這個哥哥居然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就任由蘇崇轶來我家鬧?蘇明信我可是你親妹妹,你等着,這筆賬遲早和你算。”
她随意翻了翻,然後迅速從筆筒裡拿出一支筆在上面簽了字,雖然蘇崇轶的這份文件讓她有些意外,但她覺得這裡面的錢是兩個孩子和葉蓄文應得的,“哥,葉啟榮真是你幹掉的?”
“别說那麼難聽,我可什麼都沒做。”蘇明信攤了攤手,他是個商人,做事情最講究利益,要不然當年也不會和蘇崇轶争那麼久,“我隻是把人放了出來,騙他說給他一筆錢跑路,然後打電話給那幫放高利貸的讓他們來找人而已。”
“是他自己想不開,在樓頂上沒看到錢就開始發瘋,那種破舊的樓頂年久失修是很正常的,誰讓他非像個猴子一樣耍來耍去,以為站在那邊就能把人吓退了?見識淺的垃圾。”
蘇明信的臉上出現幾分譏諷,他并不是個老好人,做這件事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跟葉蓄文并沒有仇。
當年發生的事他也都看在眼裡,而且葉啟榮現在已經和他不該搭上的人連上了線,隻得到那麼一點點的權力,居然就敢跑到店裡去打人。
如果不盡快解決的話,萬一哪天那個家夥知道了有關兩個孩子的真相,跑到他們蘇家來鬧事,就會變得有些麻煩。
所以不如趁他還什麼都不知道,就用一種相對溫和的方式解決這件事比較好。
“說到底是他自作孽,以為這次可以出頭了,一次性跟高利貸借了那麼多,結果全輸光了,沒給自己留一點後路。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把葉蓄文一家都賣了都還不起!”
說到這裡,蘇明信突然想起自己調查時知道的一些事,再次笑出了聲,“高謹行那小子到底年輕,做事畏首畏尾的,要是我,第一次警告的時候就把他的手腳都打斷,看他還怎麼去賭……”
又到了快要期末考試的時候,葉雙安跟邱藝成請了假,安心地在家裡複習。
他原本打算搬回去和小爹他們一起住,但葉蓄文跟他說過好幾次,讓他不要為自己擔心,葉雙安沒辦法,想着反正期末考試結束後也要搬回去,便答應了下來。
今天高謹行不在,葉雙安站在鏡子前,拿着家裡的剪刀對着頭發比劃了兩下,正當他準備動手的時候,門鈴卻響了起來。
急匆匆地将剪刀放在洗手池邊,葉雙安從貓眼往外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是比上次見面時憔悴許多的蘇崇轶,見屋内沒人回應,他緊張地咳嗽了兩聲,從嘴裡吐出幾口寒氣,搓了搓手又按了一次門鈴。
門外的男人沒有了之前的精緻和從容,就像是好幾天沒有睡過覺一般,葉雙安甚至覺得,如果自己此時不給對方開門,他或許會就這樣徑直地倒在自己面前。
遲疑了半晌,他最終還是心軟打開了門,對方看見他,立刻換上一副笑臉,從口袋裡拿出一份看上去已經折疊了好幾次的文件遞到了葉雙安的面前。
“股份移交?蘇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文件上顯眼加粗的黑體字讓葉雙安心下一沉,他好像猜到了對方的意圖,一邊仔細地閱讀着上面的每一個字,一邊嚴肅地搖了搖頭,“我想小爹不會接受的。”
“我就是知道他不會接受,所以才想着先來找你。”蘇崇轶不自然地苦笑了兩聲,蘇先生,多麼陌生的稱呼,明明他也是自己的孩子,現在卻和他隔心至此,這都是他的錯。
自從前段時間和葉蓄文重逢後,他就沒再睡過一個好覺,以前在國外的時候他也經常從夢中驚醒,但每次在夢裡,自己都看不見葉蓄文的臉。
那些白黑灰三色交織的夢境中,他看見的永遠隻有一個單薄且孤獨的背影,每當他鼓起勇氣靠近對方的時候,那個背影就會離他越來越遠,無論自己怎麼努力都追不上。
“雙安,我明白你和雙誠不會認我,但你們過了那麼久的苦日子,我……我想給你們一點補償。”蘇崇轶指了指文件上醒目的數字,“我雖然已經退出競争,但股份我還是有的,這百分之三,我已經委托了律師,打算全部交給你們。”
百分之三,曾經蘇崇轶對這點股份是那樣的嗤之以鼻,但現在,他真的很感謝蘇明信和蘇唯心,感謝他們當年還願意給那樣的自己留下一點東西,讓他現在可以補償身邊的人。
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葉雙安擡起頭來看向他,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讓蘇崇轶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葉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