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離家的距離不遠，車程四十分鐘就能到，下雨路滑，司機開得慢，半個小時過去還不到一半路程。

隋也坐在後排，望着密密麻麻打在車窗上的雨滴，車窗内浮起一層薄霧，忽而想起剛才那人說的話，忍不住發笑。

他竟然能頂着那樣一張臉在大庭廣衆說出那麼不端正的話，又毫無違和感，似乎所有不正經不着腔調的話就該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很荒謬。

“嗡嗡——”

放在腿上的手機震動，隋也拿起來看，是鮮少聯系的父親的來電。

“爸。”

“你有時間嗎，回來一趟。”

隋承海的嗓音混着電流傳入隋也耳中，莫名聽出了一點溫柔，印象中父親跟自己說話的時候總是皺着眉。

“好。”

對方先挂斷，隋也放下手機，讓司機換了個目的地。

隋家在三環外一環境特别好的别墅區，前二十年想住這的人擠破了頭皮，有錢也買不到，現在還住在這的仍非富即貴。

到了地方，隋也沒有門禁，她不常住這，門衛認出她，“隋小姐嗎？”

她撐着雨傘點點頭，門衛禮貌問要不要送她進去，她說不用了。

“好幾年不見，隋小姐長大了，我還以為是哪個大明星呢。”

隋也彎了彎唇，門衛機械式地對她俯身鞠躬。

到别墅外，說心裡沒有任何波動是假的，她離開這個家已經四年多了，畢業回國半年，家裡沒有給她打過電話，倒是商阿姨問過她兩次。

隋也清楚家裡人不太喜歡自己，但那種不喜歡找不到任何理由，她認為隻是對逝去之人狠心抛下一切的一種埋怨。

雨勢突然變大，她撐着傘壓得極低，傾盆大雨砸在地面濺到她的褲腿上，洇濕一大截。

傭人等在門口，看見她連忙迎了上去，“哎呀小姐，這麼大的雨，你怎麼也不打個電話讓我們出來接你？”

“我想你們應該都挺忙的，”她怕給别人添麻煩。

“老爺在裡面，”傭人接過她手中的傘，指向客廳的方向。

時光似乎沒有在這個身份為父親的男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隻一如既往地皺着眉。

“坐，”隋承海視線下垂，落在手中的報紙，語氣淡淡的。

隋也在旁邊沙發坐下，傭人端上來一杯熱茶放在她面前，讓她趁熱喝點驅寒。

“今年22了。”

“嗯。”

“談戀愛了嗎？”

她一愣，想到那個人，“沒有。”

隋承海的目光這才從報紙移到這個幾年未見的女兒臉上，眉頭稍微舒展了些，“叫你回來是有事跟你商量。”

腳步聲由高到低從不遠處樓梯傳來，隋也朝那邊看去，商岑穿着一身水紅色真絲長裙優雅溫婉地邁下台階。

她禮貌地叫了聲：“商阿姨。”

“回來了。”

也是不鹹不淡的一句。

隋也點頭，“嗯。”

商岑路過客廳徑直朝廚房的方向去，沒有要在這聽他們談話的意思。

“你已經到了适婚年紀，前幾日夜晚夢見你媽媽，她有些擔心你的人生大事，我思慮了這幾日，還是考慮給你找個夫家。”

一說到母親，隋也身體立刻僵住。

聽家裡人說，她母親在生下她不久後就離世了，因産後抑郁從醫院八樓一躍而下，那時候信息各方面還沒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沒有監控、沒有新聞、沒有報紙，但她去打聽過那家醫院确實有那麼回事。

這也就直接導緻隋承海并不那麼喜歡她這個女兒，連着祖父祖母一起，大家都不待見她。

在那個年代，有錢有勢的男人在家裡養幾個女人極其普遍，她母親和商岑就是其中兩個，不過她母親離世後不久，商岑就轉正了，成為了名副其實的隋太太。

她不是沒有想過狗血劇情裡的爾虞我詐陰謀陽謀，完全因為這麼多年她對商岑的了解，她是個厲害的女人，但不屑于做出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隋也對母親沒有印象，她連照片都沒見過，兒時時常幻想如果母親還在，她會是多麼幸福快樂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