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氣溫低,終隽潔穿得不厚,不禁打了個寒顫,背後涼飕飕的,緩緩擡起眼朝坐在對面的警察看去,指照片上的人,“她死了?”
警察不由自主吸氣,雖見過死到臨頭面不改色的,但這樣冷靜的女人還是頭一次遇見。
“對,被你開車碾死了。”
話音落地的瞬間,警察敏銳在終隽潔臉上捕捉到一絲笑意,她竟然在竊喜。
“那她呢?”她又指向另一張照片上的女人,嘴角淺淺揚起一點弧度,似乎很期待從警察口中聽到那個答案。
像這樣的女性罪犯,實施犯罪行為後能做到如此淡然,實屬少之又少,女性天生擁有創造和憐愛的能力,由此更加凸顯她的性質有多麼的惡劣。
警察蹙眉與同事對視,根據多年偵察經驗可以得出,人在極其被動的情況下,問出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成為案件至關重要的突破點。
“在醫院。”
“她沒死?”終隽潔一掌拍在桌面,手铐刮在桌闆邊緣咵啦咵啦響,一雙眼蓦地瞪大,似乎下一秒就能從眼眶掉出來。
“輕傷,無性命危險。”
剛說完,終隽潔就跟瘋了似的大叫,用腳踢面前的桌腿,猶如一隻犯了病的狂躁症烈犬。
醫院病房内,江淮翊守在病床前一天一夜,沒吃東西也沒喝一口水,袁堯怎麼勸都沒用。
江淮翊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如樂音說的那般,自己才是隋也的危險,她原本一個人也可以好好過的,他非得打破倆人之間的安全距離,鬧成如今這番田地,後果全被無辜的一方承擔。
下午醫生來查房,檢查隋也一切正常,江淮翊在旁邊聽得稀裡糊塗,“那為什麼她還不醒,已經快三十個小時了。”
醫生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孩,語重心長,“再等等吧,患者各項指标都在标準範圍内,或許是還沒到時間,亦或許是……她不想醒。”
“不想醒?”江淮翊蹙眉,“她為什麼會不想醒?”
“這很難說,許多遭受過重大事故的患者都會陷入長時間的昏迷狀态,有的是病情導緻,而有的是心理導緻,我們暫時無法給出一個準确的判斷。”
醫生離開後,男人在病床旁邊坐下,他一直沒敢碰她,怕她疼,聽說可能是她自己不願意醒,沉重的心緒加重。
小心翼翼牽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溫熱的,壓低了聲音,“寶寶,别再睡了,趕緊好起來,我帶你回家。”
女孩安安靜靜躺着,心電監測儀屏幕上,她的心率突然加快了幾秒,男人發現她能聽見聲音,立馬破涕苦笑。
“小初打過電話了,問你傷得重不重,我說你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沒事,你商阿姨也很擔心你,還有樂音,她的爸媽,他們都想你早點醒過來。”
男人眼底布滿血絲,熱淚滴落手背,“還有我,我也很擔心你。”
就這麼一天又一天,江淮翊每次跟她聊天或者講故事,她的心電圖都會發生微弱的變化,樂音有時候過來親眼看見,惡毒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江淮翊的工作地點從辦公室移到病房,幾乎全天都在醫院陪着,他開始理解當初他受傷時,隋也擔心到崩潰的心情。
第八天早上,江淮翊在醫院走廊跟高層簡短開了個會,這些天他沒回過家,在逼仄的陪護床休息,袁堯給他帶了些生活用品來,他看上去才不至于太狼狽。
會議結束後,袁堯正好提着早餐上來,将保溫桶遞給他,又在旁邊坐下,“終氏銀行那邊已經被逼得快崩了,内部有不小的意見,反對不顧後果撈人,終隽潔父母也意識到如果執意這樣下去,所有人都讨不了好,目前已經有了收手的意思。”
“多久開庭?”男人疲憊捏着眉心問。
“十日後,”袁堯看他副模樣,想到了曾經隋也這樣照顧他,感慨有情人難得,“樂氏拉了終氏銀行内部股東的閘,他們不好再參與,小姐唯一監護人,商岑女士會在開庭當日抵達江市,經過我們一番商議,她的訴求是死刑。”
江淮翊深吸氣,又長長呼出來,聲音低了幾分,“知道了。”
而後站起身,提着早餐走到病房前推開門,下意識朝病床上看,倏地愣住,女孩不知什麼時候醒了,自己坐起身呆呆望着窗外。
江淮翊雙腿發軟,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上,直勾勾地看着她走近。
聽見腳步聲,女孩回頭,有些呆滞地對上男人目光。
“寶寶?”
隋也看着看着,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認真盯着男人的眼睛,怕錯過再也沒有機會,脫口而出:“我愛你。”
在看見車輛第二次朝自己駛來時,她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遺憾沒跟他表露過心意,遺憾無法跟他共度一生。
男人走到床前,彎下腰,想抱又不敢,兩條手臂不停顫抖,最後隻用手腕内側輕輕蹭了下女孩臉頰。
而後醫生來檢查,說她恢複得很好,日後隻需靜養便可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