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啊——”耳邊充斥此起彼伏的喊叫。
大哥想吼些什麼,穩住兄弟們的心神,合力反擊,卻在張嘴的一瞬間察覺鼻梁酸脹,下墜的同時,也有一道重拳,直擊他的鼻梁骨。
大哥甫一落地,什麼都顧不上,蜷縮着身體,用手去捂臉頰,因為鼻血嗆得他說不出話。
老闆的情報絕對有誤,這哪是妖力告罄,這是人形炸藥庫啊!
*
三分鐘前。
符葉脫力地攥着二樓欄杆,手心拉扯得刺痛,明明有力可借,卻察覺不到她與這世界的一絲聯系。
強忍咽下的難過就像不斷灌水的皮球,死死壓迫喉嚨,講不出話。
妖管局的複雜程度遠比她想象得深,她毫無察覺成為某種勢力的眼中釘,欲除之而後快,可她連這勢力背後的人是誰都沒頭緒。
幹脆與他們共同埋葬在今天吧。
她想,對方損失如此衆多的爪牙,也避免不了肉痛。符葉死死咬牙,無視雕像碎裂的清脆咔嚓聲,壓榨着妖芯最後一絲微弱的妖力。
正愁如何才能将它的影響發揮到最大時——細細弱弱的妖力像是一簇随時會滅掉的火苗,迎面撞上純白的流光。
符葉驟然跪地。
喉嚨間發出些許古怪的抽氣聲,在她愕然的神情中,流光似是被同伴邀請到家中做客的小朋友,堪稱興高采烈,搖頭晃腦,注入了妖芯。
嚴寒已過,春回大地。
妖力告罄的她總是容易疲憊,總是倦怠,但純白的流光就像一劑強心針,瞬間便用豐盈的雨水澆灌幹涸土地。
黯淡已久的透明妖芯大放異彩,被乳白光芒充斥。
符葉将額頭緩緩抵在欄杆,調勻呼吸的同時,眼眸也越發堅定——她絕不會讓這夥裝神弄鬼的人逃跑的,他們要付出代價。
*
十幾道覆着黑袍的人影被氣流裹挾着上下翻騰,衣服破爛,鼻血狂飙,臉頰着地的倒栽蔥情況也是有的。
饒是妖管局衆人看慣大場面,也感同身受地倒吸冷氣。
純白妖力将一樓渲染得如同仙境,放眼瞧去大廳的地面似乎冒着熱氣。
尖叫哀嚎的黑袍人就像蒸籠裡會尖叫的包子,被輕盈羽毛附着,就會再度被氣流托上天,落在衣服上的還好,落在皮膚上的才是難熬。
不斷襲來的微型爆炸中,渾身都失去知覺,連帶着波及皮膚下的血肉骨頭,真叫人哭都沒力氣哭。
眼睜睜瞧着又一片絨羽落下。
右眼腫成乒乓球大的黑袍人嗚嗚搖頭,懸空的顫抖身體卻不聽使喚,隻得咬牙抵抗痛意,嘴邊逐漸滲出一絲鮮血。
“什麼情況?”申主任的臉色黑得像鍋底。
“符葉的能力。”李局饒有趣味,還有閑心湊近某個黑袍人,拽下兜帽瞧瞧,随後囫囵蹭蹭手,“咱們團團守着外圍,這些黑衣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妖管局确認過兇手獨自一人,派出六個人完全穩妥,居然發展到需要救援的趨勢,這大大出乎李局的意料。
申主任聳肩,頗為無奈:“誰知道呢,隔壁天台摸過來的吧。”
兩個領導并未參與救援的事,守在爆炸區域等待大家返回,相對無言之際,一聲高亢尖叫打破平衡,他們倆連忙擡頭瞧。
黑色的罩袍像是張開翅膀的蝙蝠。
翅膀的邊緣,還挂着一道頭發炸開的佝偻身影,尖叫聲正是那道火柴棍似的身影發出來的。
“什麼東西?!”
李局眯眼,猶疑答道:“好像是誰拽着……溫濁玉從四樓往下跳。”
“好歹給我點心理準備。”溫濁玉驚魂未定地捋一把枯草似的短發,進門時茂密及腰的長發早已在不斷救治的過程中消耗掉,此刻隻剩齊耳長。
“喻觀寒……”她聲音哽住,下意識擡頭問,“誰這麼有病,誰幹的?”
綜合辦公室隻有四名職員,就像是群名說的,彼此之間就是相親相愛一家人,此時喻觀寒被打成這樣,她無名火蹭蹭往上湧。
符葉緊緊握拳,沒有半分放松:“你先看看他怎麼樣。”
不管是鼻息還是脈搏,都失去鮮活的蹤迹。溫濁玉回過身,将手掌放在喻觀寒額頭,蘊含着生命力的綠光源源不斷向他輸送,他灰敗的臉色卻毫無回暖。
瞧符葉關切的神情,她咬咬牙。
“沒事兒,能救,我溫濁玉在,誰也不會死的。”說罷,她咬向自己的手腕,齒痕的破口處,流出來的卻不是鮮血,而是淺褐色的汁液。
滴滴答答。
肉眼可見的,溫濁玉的頭發寸寸縮短,齊耳短發已經縮成指節長。她眼睛都不眨,凝神輸送。
“符葉,把我包裡的棒球帽掏出來,給我戴上。”
符葉依言做完,又聽她說需要包裡的礦泉水,這下她總算知道溫濁玉每天不離身的斜挎包中到底都裝着些什麼。
不知過去多久。
喻觀寒臉上的血痕被褐色汁液染花,眼皮微動,溫濁玉連忙屁股着地:“呼……”
“你還好嗎?”符葉連忙問。
“我沒事,病人家屬,你現在得想辦法把他肩膀裡的鋼筋拔出來,晚點就要長在身體裡,那可不好辦。”
話畢,溫濁玉在鼓鼓囊囊的斜挎包中摸索,掏出一本巴掌厚的詞典。
“是哪個把他打成這樣的?”
“都是。”
“好哇,去吧,姚五斤!”溫濁玉憤恨掄她的厚詞典,哪個黑袍人短暫降到她旁邊,她就将詞典重重拍在哪個臉上,完全是真人版砸地鼠。
符葉輕拽指節粗的鋼筋,可喻觀寒反應極大,即使意識模糊,也顫抖着想躲。
她試探幾種辦法,均不得要領,沒法使力氣。
她咬咬唇内側,最終決定長痛不如短痛,狠狠心跨坐到喻觀寒身上,死死摁住他的鎖骨中央,防止他起身。
随後,捏住螺旋形的鋼筋往外拔。
他在符葉的掌心不斷掙紮,眼眸半睜,劇烈的痛苦又好似帶給他片刻的清醒。幾息後,他模糊的視線辨認出符葉,難以自抑地發出一聲獸類受傷時的嗚咽。
卻不再亂動,連脖頸的青筋都爆起,眼尾泛紅執拗瞧着她,可憐巴巴。
符葉移開眼睛,不忍再瞧,手掌卻加重力道,明知喻觀寒沒再掙紮,還是欲蓋彌彰地說。
“不要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