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午休時間,事故處理科都很安靜,隻能聽見鐘表運行的滴滴答答。
符葉咬一口面餅薄脆的手抓餅,将碎渣拂進垃圾桶的同時,輕聲跟着幼兒教學視頻念:“wu……”
“又吃這些,”進門的喻觀寒有些嗔怪,熟門熟路坐在她身邊,将餐盒的蓋子打開,露出擺放整齊的切片水果,“補充點維生素吧。”
“你不午休嗎?”
“陪着你也是休息。”喻觀寒将透明叉子遞給她,随後掏出個紅彤彤的蘋果開始啃。
瞄到她手機屏幕的拼音教程,又想起什麼似的,叼着蘋果在裝餐盒的包底摸索,含含糊糊:“給,你用這個更合适。”
符葉接過瞧,發現是本繁簡字對照字典。
“從頭學實在太慢,你的困難不是不認字,而是你隻認識繁體,如果你将對應的簡體記下來,那麼拼音立刻就能明白,換句話說,你的情況更适合反着學。”
看來曾經的喻觀寒也是反向學的。
“我正愁這件事,”符葉将字典收好,微微苦惱,“席姐說現在妖管局的案件記錄都是需要電腦打出來的,但我完全不會用。”
桌面上為她配備的電腦每天隻執行開機和關機程序。
“别急,學會拼音,很快就能适應打字。”喻觀寒捏捏她的肩,貼心詢問,“第一次辦案的感覺怎麼樣?”
自然是唏噓,符葉誠實回答:“不太好。”
愛情并不能永久保鮮,心意瞬息萬變,誰也無法預測,如果世界上任何一段感情都能被預測到結尾,那麼她想,沒人會有勇氣選擇開始。
“我想不通的一點是,曹成志不害怕自己被毒死嗎?畢竟他真的喝了藥。”
根據妖管局的資料,曹成志的原形是隻變色龍,抵抗毒藥的耐性自然比不上楚瑤。冒險做出殉情的假象,若是殃及自身,代價未免太大。
“他提前喝過解毒劑,說是解毒,催吐的效果更強。”
符葉訝異:“你怎麼知道?”
喻觀寒略帶得意,柔軟的嘴唇抿起瞧她,眼睛清亮如水潭:“一起吃晚飯,我就告訴你。”
“你不說我也會知道,我可以去問席姐。”
喻觀寒落敗,老老實實講述内情。
想要将妖怪長期監禁,對環境的密閉性要求極高。而妖管局地下二層深似洞穴,面積深廣,監押室是從彎彎繞繞的石壁中鑿出來的,鐵門屬于特質材料,除嬌妹和妖管局正副局長,沒人有權限解鎖。
所以有新妖怪“入住”時,通常需要在地下一層的普通監押室中轉,等待嬌妹對其作出危險性的判定,再找合适的位置塞進去。
“昨晚我值班,曹成志還沒關到地下二層呢,聽他跟對面妖怪閑聊的時候親口說的。”
真是卑鄙無恥。
“不說他了,你還有多少錢?”
符葉面色自若從青色外袍的寬袖中摸出粉色紙币加圓圓鋼镚,頗為樂觀:“101塊,還能吃20頓手抓餅……再加根腸。”
神力傍身,即使不進食也斷不會餓死,隻是熱騰騰食物帶來的油鹽滋味兒,醬香味兒,簡直是生活的調劑,符葉逐漸喜歡由飽腹帶來的幸福感。
輕輕的歎息在他們之間響起。
符葉心知肚明喻觀寒想做什麼,警示般搖搖頭,近幾天喻觀寒不定時投喂的零食已經飛速占滿她的冰箱,即使不光顧糖婆婆的小攤,這些食物也足夠她吃一整月。
她慢條斯理叉起香蕉片,很好奇彼時的喻觀寒是如何度過人類社會适應期的。
話剛問出口,喻觀寒就繃不住笑起來,唇紅齒白,淺淺的痣随着月牙似的眼尾輕擡:“你忘記我上輩子也是人類嗎?”
除去差異極大的社會背景,剩餘的事情,喻觀寒根本不需要适應。
符葉略有些尴尬地摩挲指節。
好不容易談及自己,喻觀寒自然不會錯過好機會,他慵懶趴在符葉的辦公桌上,回憶下山的旅程:“這次,我出生在離橫煙山非常非常遠的地方。”
遙遠到超乎想象。
不管是人類還是妖怪,在他打聽橫煙山的時候,都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不清楚。
那時的人類交通不便,尚不及今日,興緻乍起就能背起包探索世界,很多人終其一生也未走出過山坳。
剛滿周歲,小熊貓的毛色由深灰化為紅棕,喻觀寒便迫不及待揣着積蓄下山。
“……你為什麼有積蓄?”
喻觀寒狡黠:“因為我從沒忘記自己是詭計多端的人類,從能獨自行走起,我就在挖山貨和草藥,賣給收材料的藥鋪。”
憑借着記憶,他找到橫煙山,整座山脈似乎都随着符葉陷入沉睡,生機寥寥。
“你回來過?”
“每年都回去。”說起這件事,他耳尖詭異地泛紅,意味不明地咬咬嘴唇,“但今年不需要回去了。”
“你的表情好奇怪。”
喻觀寒幽幽望着符葉眼底,從那澄明的瞳仁中,映出來的景象卻晦暗昏沉。
紅棕色毛團努力蜷在冰冷的神像底座,滾燙呼吸烘熱毛發,它沉沉歎氣,用蓬松的尾巴輕輕掃神像的腳腕,随後輕柔纏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