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變得很慢,那人逆着光,在空中保持着出腿的動作,發絲緩緩飄揚,面具下的那雙眼獵豹一般發着冷光。
宛如死神降臨。
傷痕累累的甲沒有力氣再分辨那人的身份,選擇放棄抵抗,在她掏出苦無沖向自己的時候閉上了眼睛……
“嗖——嗤嗤!”
死亡沒有如期而至,苦無刺穿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耳邊的牆壁。
他驚愕地睜開眼,看到一雙清澈又異常淩厲的眼睛。
“前輩!攻擊我,往出口逃!”
甲立刻反應過來,可惜身上力氣不多,連站起來都困難。
上月見後面追兵已至,倉促說道:“抱歉了,前輩。”
說罷狠狠把他踢飛,甲被砸在裸露的巨大水管上,水管即時破裂,巨大的水柱噴湧而出,有幾人的視線和腳步都慢了一步。
甲的位置已經離出口不遠,上月稍微松了口氣,兩三下跳到他身邊,想要制造一點戰鬥痕迹,于是照老樣子,舉起苦無,想在自己腰側紮一個傷口——
可惜這次出現了意外,她高高舉起的苦無還沒有落下,突然聽到不知從何而來的凄厲鳥鳴,一眨眼,一隻攥着緻命閃電的手就猛地貫穿了她的右肩。
左肩窟窿處的鮮血如同泉湧,還未停歇的雷切在分割她脆弱的□□。
時間在上月的眼中停止了,她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呆愣地看着貫穿身體的那隻手臂,再艱難地擡眼,對上近在咫尺的那隻淡漠陰暗的眼睛。
此刻足以麻痹神經的劇痛才席卷全身。
上月本能地舉起右手苦無,想要砍掉卡卡西的手臂,不過對方的動作更快,還沒等她動彈就已經把手抽走。
她用盡全力往後一跳拉開距離,傷口的鮮血流了一路。
劇痛讓她一時間脫力跪在地上,面具從臉上脫落,嘴裡吐出的汩汩血液砸在了面具上。
她喘息着捂住左肩,溫熱的液體從她指縫溢出。
生命在流失,她從來沒有如此明晰的感受。
卡卡西充滿殺氣的眼神如同驅散不去的夢魇。上月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恐懼。
他近在眼前,她已經無路可逃了。
但其實,她有必要逃嗎?
在這個連安生覺都睡不好的世界,在這個被人操控,沒有自由的世界,在這個被迫沾染鮮血和人命的世界,被人殺掉反而是種解脫吧?
現在不正是一個好機會嗎?
雖然不光彩,但起碼還能和“殉職”沾上邊。
她回想起在手術台上冒着綠色液體的針頭,想起昏昏沉沉關在實驗溶液裡的歲月,想起團藏給她下咒印術的那天,想起她為了活命絞盡腦汁,心驚膽戰地吹捧他,想起第一次把苦無刺進人體裡,對面那張朝夕相處的臉眼球暴凸的場景……
她想起她多次逃跑,但無一例外都失敗,像一隻永遠逃不出籠子的鳥。
她踩着敵人、“同伴”的屍體一路走來,從惶恐不安的幼童變成麻木冷漠的忍者,從一身整潔如新到渾身是血。
苦澀的,無望的,灰暗的。
在這個世界裡,隻有噴濺的鮮血是濃烈的紅色。
上月無法支撐身體,臉朝下倒在地上,地面很快被她的血浸濕了。
卡卡西的腳步更近了,上月不再掙紮,緩緩閉上眼睛。
死亡不過是回歸虛無,她毫不膽怯;這個世界全是讓人厭倦的争鬥和殺戮,她也絲毫不留戀……
……等等,這是什麼?
——忽然,她看到掉落在身邊的苦無上似乎有一抹奇怪的亮色。
失血過多,她眼睛已經失焦,眼前出現無數重影,努力了兩秒,這些重影才開始慢慢重合在一起。
那是一個小小的,可愛的,蹩腳的頭像圖案。
乍看是一團亂麻,仔細分辨才能看出那是一個長着貓胡子,笑容燦爛的金發小人,正舉着加油打氣的大拇指。
上月緩緩地睜大眼睛,眼淚毫無預警地從眼眶滑落,和地面的血液混在一起。
眼前的場景變了,無數閃耀如陽光鑽石般的畫面在她腦海閃回。
她看到鳴人捏着雙拳,雙眼亮晶晶地問她:【阿諾撒阿諾撒,姐姐你這麼厲害,能不能請你教教我忍術啊?】
她看到八字眉鳴人擔憂地問:【杏姐姐,真的有必要買這麼多嗎?】
她看到鳴人在笑:【杏姐姐笑起來最好看啦!】
【太好吃了!再來一碗!】
【姐姐,今天可以聽路飛的故事嗎?】
【杏姐姐!歡迎回家!】
……
苦無上那一團小小的金色如燎原之火,把上月回憶中帶着絕望的灰暗焚燒殆盡。
啊,對了,她怎麼會忘記呢,她在這裡已經有家了。
沒錯,她不能死在這裡!
鳴人還在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