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吟秋起初還沒看清，虛着眼睛盯了半天才發現那些湧動的蚰蜒密密麻麻在他們頭頂上方亂爬，數量越來越多，層層疊疊。以她之前和萬奴王在一起的經驗，等會兒就擠不下了，蟲子會像下雨一樣往下落。

雖然她不會被咬，而她也能保證黑瞎子不被咬，但柳吟秋并想看到天上下蟲雨，趕緊趨勢蚰蜒離開這地方，沒多久，頭頂上的天花闆就幹淨了。

“蠟油裡有蟲香玉，這些牆串子一聞着味兒就會過來。”黑瞎子笑呵呵地說，“蚰蜒也叫牆串子，喜歡在溫暖的地方産卵，如果剛才不是你，我就已經中招了，它們最擅長往人的耳朵裡鑽，一旦鑽進腦子，人就沒救了。”

柳吟秋想到萬奴王是和蚰蜒結合的妖怪，突然覺得，它們也沒那麼惡心。更何況自己現在背上也出現了蚰蜒的圖案，估摸着這輩子和蟲是分不開了。

一路走走停停，攀岩渡崖，隻要黑瞎子看到特别的物件和景色，就開始像導遊一樣給柳吟秋介紹它們在當年的用途。柳吟秋如同在博物館跟着解說員的遊客，認真的學習曆史知識，并拍照留戀。

上次來雲頂天宮，從頭到尾都是萬奴王帶着她走的非人類路線，很多地方柳吟秋都沒去過，也沒見過，除了蚰蜒的光亮，她當時能看到的隻有近處的蟲子和遠處的黑暗，如今見識到了雲頂天宮真正的樣子，柳吟秋時常發出驚歎的聲音。

隻是身邊蚰蜒總是不斷出現，偶爾掉一個在身上還是會吓着。

黑瞎子說，通往青銅門一共有三條路，另外兩條路幾乎沒有蚰蜒，但對他們來說非常不安全。要麼是人面鳥聚集的地方，要麼全是陰兵把守，張起靈通常走陰兵那條路，他手裡有東西可以避免被陰兵襲擊。

這是張家族長的特權。

雖然柳吟秋怕蟲子，但畢竟她能力特别，是可控的，無論跟人面鳥硬碰硬，還是與陰兵打交道，他們隻帶了兩把沖/鋒槍，會很吃虧。

“真漂亮啊這地方。”柳吟秋感歎道，幸好有這些動物和怪物把守着雲頂天宮，不然人類早就開發成了旅遊景點，什麼都破壞完了。

沒多久，他們便順利到達了青銅門前，幽綠的金屬光芒，在焰火的照耀下顯得格外肅穆。

“上次我來這兒，萬奴王問我有什麼願望，我說我要這扇門。”柳吟秋笑着，“他肯定很無語。”

黑瞎子也笑道：“我就怕它真由着你胡來，把門給你，你就得永遠守着它了。”

柳吟秋拿着相機拍照，偶爾用手輕撫門上的花紋，她之前對這裡的一切一無所知，根本沒有機會細看，再次來到這道門前，心中升起了一股說不出的崇敬之情。

“回去之後，照片可不能流到朋友圈啊。”黑瞎子提醒，“頂多自己欣賞，你可以畫，之後還是得删除。”

“哦。”柳吟秋有點遺憾，腦子裡突然響起一個沉悶的聲音，有點像黑瞎子，又有點不像，

“時間不多了。”

柳吟秋看向黑瞎子：“嗯？”

“怎麼？”黑瞎子有點莫名。

柳吟秋揉了揉太陽穴，重複着腦子裡的那句話：“時間不多了。”

“确實，這裡不能待太久，指不定鬧出什麼幺蛾子來。”黑瞎子突然把一個小東西放她腦袋上。

柳吟秋一笑：“幹嘛。”以為他是要拿蟲子吓自己，用手一摸，腦袋上居然有個小盒子。

“打開。”黑瞎子道。

盒子是紅色金絲絨的，很小一個，剛好能放在手心。

“你剛才偷偷摸的寶？”柳吟秋看了看盒子，倒也不像老物件。

打開之後，裡面是一枚銀色的戒指，戒托上的鑽石有食指指甲蓋那麼大，印着火光閃閃發亮。

“這是古代人的發明？”柳吟秋有點疑惑。

黑瞎子突然拿走那枚戒指，退了半步，單膝跪地：“秋秋，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妻子？”

“喂。”柳吟秋捂着嘴，笑起來，“我們已經結婚快一年了好不好，你這是什麼操作，都老夫老妻了。”

她下意識地四處打量，明明知道沒有除了他們之外的活人，卻還是非常難為情。

在柳吟秋的印象裡，黑瞎子好像沒有正式跟她求過婚，雖然和黑瞎子交往那陣，平時沒少提“結婚”“想娶”，叫她媳婦兒之類的，但正兒八經的，比較有儀式感的那種求婚大場面，确實沒有。

他當初結婚的目的不太單純，雖然也是出于真心，但黑瞎子不想讓柳吟秋在結婚這件事上留下太多印象深刻的回憶，以免死後，小姑娘觸景生情。

所以，他們結婚之前的“求婚”，是直接跳過去的。

現在柳吟秋回想起來，和他領證的過程，是黑瞎子跟柳父柳母提親，下了跪，老兩口同意了，她也同意了，沒多久就去了民政局。

那段時間突然變成已婚人士特别不适應，還總叫他男朋友。

跟黑瞎子結婚之後不久，他們之間又發生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求婚，就顯得很沒有必要。更何況，和黑瞎子在一起，每天都是幸福快樂的，柳吟秋完全不在乎儀式。

他們不但結婚迅速，婚紗照也沒拍，更沒有度蜜月，簡直比裸婚還要簡單。

甚至連基本的酒席都沒有辦，朋友圈和家裡的親戚早就開始傳柳吟秋為了面子假結婚的謠言了。

黑瞎子這時候突然拿着不符合他“古人”身份的鑽戒在柳吟秋意料之外的地方，對着小姑娘用最俗套的方式求婚，她真的又驚又喜。

“什麼老夫老妻，是新婚燕爾。”黑瞎子說，“怎麼，不答應？不答應我可不起來。”

黑瞎子說過，鑽戒是商家炒作，本身價值很低，都是品牌效應。又是洋人搞的習俗，他覺得沒意思。

可柳吟秋作為一個現代女性，沒戒指，難免有些遺憾。

黑瞎子為了彌補這份遺憾，送給她許多東西，金項鍊金耳環金戒指金手镯一樣不落，每一件都比鑽戒值錢。

但黑瞎子突然在今天給柳吟秋制造如此巨大的驚喜，還是在雲頂天宮，青銅門前給了她這個未完成的儀式，此刻，柳吟秋嘴上說着輕松的玩笑，眼淚卻已經止不住地流下來了。

“我願意。”柳吟秋一邊哭一邊笑，“我當然願意。”

黑瞎子拉着她的左手，将戒指緩慢地推進了無名指。

戒指是訂做的，戒托呈現一條蛇形，環繞住鑽石，是柳吟秋喜歡的那種款式。

“哭什麼，你爺們兒求婚，這麼值得紀念的一天，怎麼還哭上了。”黑瞎子抓緊時間埋汰她，他知道她一哭，囫囵話就說不清楚，沒法還嘴

黑瞎子從沒想過自己的求婚儀式會在墓裡進行，他回憶起第一次進入雲頂天宮的時候，自己經曆了當時看來無比恐怖的回憶。

如今，在這個毛骨悚然的地方，他竟然對着最心愛的女人，單膝跪地求婚，黑瞎子覺得他的人生，重新圓滿了一回。

不知道是柳吟秋的手指粗了，還是戒圈小了，推到中間愣是給卡主了，黑瞎子又怕弄疼她，跪在地上戴了半天也沒戴進去。

浪漫的氣氛正在悄悄溜走。

“我知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黑瞎子沒轍了，戒圈确實做小了，如果硬往裡面套也不是不可以，但估計就取不下來了。

“是戒指的問題。”柳吟秋笑道，聽說孕婦會水腫，不知道會不會是這樣的原因，黑瞎子不可能訂做一隻不合她尺寸的戒指。

黑瞎子站起來，對着小姑娘的嘴一親：“喜歡嗎？”

突然周圍四聲連環巨響，柳吟秋受到驚吓，從袖子裡彈出鋼針，順手朝着聲音的方向連扔四枚暗器。她現在扔針技術有限，想要達到快狠準，對付超過五米之外的敵人隻能一枚一枚的甩。

本能使她擡起胳膊把黑瞎子往自己後面按，男人愣了一下，嘴角帶笑，以前都是他保護别人，現在也有人死心塌地保護他了。

與此同時，就看到不遠處一條黑影飛快移動，“铛铛”幾聲，有兩枚鋼針就斷了。

四隻冷焰火燃了起來，柳吟秋這才看清前面是鐵三角的吳邪他們，還有解雨臣，她扔出的鋼針有一根在地上，有兩根已經被張起靈劈斷，解雨臣手裡夾着一根。

所有人看向柳吟秋，不可思議的表情。

黑瞎子摟着小姑娘的肩膀笑道：“我媳婦兒厲害吧。”

胖子道：“秋秋老師，我們連‘恭喜’都還沒說出來，你就這麼激動，差點誤傷友軍。”

四個人手裡拿着M/4，裡面的子彈沒有火藥，打出來的聲音有點像小禮炮，如果是在室外不會覺得多響，但是在這個空幽的地方，一連四發就很大聲了。

柳吟剛剛扔針是下意識的條件反射，腦子還沒開始思考，手上就有了動作，她在張家練的就是應激反應，黑瞎子以前總強調，任何突發狀況，都不要等到用眼睛确認清楚了再動手，那樣敵人已經将自己制伏幾百遍了。

由于事先全不知情，現在柳吟秋是一身冷汗：“那就厚葬。”。

他們四個一路都跟柳吟秋和黑瞎子，隻是以她目前的反偵查水平，還沒法發現雪地裡多出來的藏匿者，而黑瞎子肯定時不時地為他們打掩護。

張起靈帶着他們走近路率先達到青銅門，沒多久柳吟秋也到了，幾人埋伏在離柳吟秋和黑瞎子大概7、8米的位置，等着黑瞎子“求婚”成功放禮炮。

柳吟秋笑着問黑瞎子：“你出的主意，這算驚喜還是驚吓？”

臉上的淚珠還挂着，現在肯定哭不出來了。

“我沒想到他們會安排額外節目。”黑瞎子笑了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