蠕蟲很難控制，因為行動異常遲緩，發出讓它們“離開我的視線”這種指令作用不大，反而引得蟲群全朝一個地方爬，那畫面更恐怖。

“是人面蛾的幼蟲。”張起靈開口道。

人面蛾他們是知道的，當初吳邪和胖子還有潘子三人在叢林裡見過背後有人臉的蛾子。

柳吟秋一聽人面蛾，那是她熟悉的名稱，便擡頭多看了蟲子兩眼，難怪剛才覺得眼熟，還真是人面蛾幼蟲。她記得盲冢聚集着成群結隊的人面蛾，數量繁多且體積龐大，她來回兩次都是坐在撲棱蛾子身上進入的地宮。

這裡的人面蛾也一樣嗎？

潘子扔掉了蟲：“難道說，這兒成了人面蛾産卵的地方了？”

幼蟲應該是出來覓食的，下了兩天雨，這會兒天終于放晴，便從地裡冒出來了。

張起靈不置可否，叫大家快走。

衆人抖了抖腿兒，把爬到褲子上的蟲弄了下去，幾人朝柳吟秋和黑瞎子走過來，腳下已經踩死了好幾十隻。地面到處都是蠕動的蟲子，也就黑瞎子腳邊的那些被柳吟秋驅散了沒能靠過來，他們踩在肉蟲身上，踏步發出了粘膩的響聲，聽得柳吟秋胃部一陣抽搐。

簍子裡的“小三爺”突然發出“咯咯咯”的聲音，不停地在裡面來回沖撞，柳吟秋看了看黑瞎子，他朝她點頭，便把雞冠蛇放了出來。

“小三爺”一跳便落了地，柳吟秋還沒來得及抓住它背上的綁繩，“小三爺”就遊到蠕蟲最集中的地方，大嘴一張，開始進食。

一瞬間，她完全不想要這家夥了。

還沒等柳吟秋惡心完，耳邊傳來更多的雞叫，衆人臉色頓時鐵青，站在草叢中間不敢再動。

悉悉索索的聲音來自四面八方，仔細辨認的話，就能看到一道道紅色的影子從周圍一晃而過。

“娘的。”胖子道，“我們這是到了雞冠蛇的自助餐廳了！”

“你們注射了血清，就算沒吃的了也不會咬你，隻會咬我。”黑瞎子說，他和張起靈對了下眼神。

“我什麼都沒有。”王盟緊張地看着柳吟秋。

柳吟秋拍拍黑瞎子，讓他放自己下來：“萌萌，你離我近一點兒。”

胖子道：“不會是‘小三爺’故意把同類招來替它報仇的吧？”

“這時候就不要點我的名了吧。”吳邪說。

所有人已經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雞冠蛇進食的樣子了，離他們最近的蛇也就半米不到，蟲子也不躲，仍由雞冠蛇啃食吞咽。場面一度詭異惡心。

“有什麼好報複的，我對‘小三爺’那麼好，還給它吃肉。”柳吟秋道。

“你不咬人家嗎。”王盟道。

張起靈招呼大家一聲，他指着來時的方向，意思是趕緊退到那裡去。

柳吟秋雖然不會被毒蛇攻擊，但他們中至少有三個人沒注射抗毒血清，雞冠蛇真要發難，她一個人肯定搞不定。即便如此，比起蛇，柳吟秋還是怕蟲一些，撤離的時候，她忍不住朝“小三爺”的方向看去。

那裡已經聚集了成堆的，跟它一模一樣的雞冠蛇，但柳吟秋還是能一眼認出它來，因為它脖子上還綁着粉色的蝴蝶結。

雞冠蛇沒有攻擊他們的唯一理由，可能是這裡有比活人更容易消化，更易獲取的食物，大家盡可能不發出會刺激到蛇群的動靜，手裡卻端着上了膛的槍，小心地挪動。

柳吟秋趨勢蠕蟲遠離衆人腳邊，給大家的退路騰出幹淨的通道，以免引起雞冠蛇的垂涎，偶有蛇注意到了這邊，她也立刻把蟲子引過去，分散它們的注意力。

就在他們把視線放在地面上時，從石窟的人面鳥雕像内沖出大量的蛾子，黑壓壓地一片，仿佛烏雲蓋頂。

下一秒，飛蛾成群結隊朝雞冠蛇俯沖下去，沒一會兒，幾十條蛇就隻剩下了骨頭和蛇皮灘在那裡。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得目瞪口呆，總算明白塔木陀的動植物究竟是怎樣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的了。

此地食物短缺，它們隻能自給自足。人面蛾的幼蟲吸引雞冠蛇食用，成年的蛾子又吃掉一部分蛇，如此就能保證雙方物種的永久繁衍。

想必其他動物也是這樣生存的，而剩下的屍體與地上的漿汁會給予土地營養，讓植被生長。

黑瞎子他們上次來，沒有精力去關注這些有的沒的，今天看見眼前的奇景，也不由得發出長歎。

柳吟秋不禁朝前走了幾步，看到一團蛾子朝“小三爺”撲過去，她知道大自然就是這樣運作的，就算自己這次救了那條蛇，它也不會感激，這裡的生物隻有“活着”和“繁殖”兩個概念。

但作為人類的私心，柳吟秋還是希望“小三爺”能多活一天。

人面蛾在她的驅使下沒有把“小三爺”當成食物，背上的蝴蝶結還在一堆蛇中間搖晃，柳吟秋嘗試着叫了它一聲，半點反應都沒有。

到底是冷血動物，不會對她這個莫名其妙的人類有絲毫留戀。

“走吧。”黑瞎子拉着小姑娘的手，“别打擾‘小三爺’吃飯。”

他們總算退出了雞冠蛇的“自助餐廳”，接着又朝反方向步行了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直到完全遠離了那片蛇與蟲的混戰區域，大家才舒了一口氣，找了個地勢平緩的地方停下休整。

這座孤島似的綠洲總是能發生令人類歎為觀止的事情，吳邪以為自己已經對這地方足夠了解，卻還是被剛才的一幕所震撼。究竟是怎樣的求生本能，才讓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生物尋找到了那種匪夷所思的循環共生。

三方應該不是每天都像這樣互相吞噬，蛇類吃一頓能管好幾天，而人面蛾的幼蟲似乎也是以草木為主。他們來的時候沒注意，離開時才發現那地方的植物是有蟲蛀痕迹的。

男人們還在讨論剛才所見，柳吟秋已經拿過吳邪的相機看拍攝效果，黑瞎子坐在她旁邊，用反光闆替媳婦兒打扇去暑。

“要不要吃點東西？”黑瞎子喂她喝水。

柳吟秋搖搖頭，腦子裡立刻出現蟲蛇互食的畫面，簡直能倒胃口三天：“不吃，有點想吐。”

可一想到就這麼跟“小三爺”分開了，心裡還是會感覺空空的。

吳邪和胖子他們還在津津有味的回顧細節，聽柳吟秋想吐，就故意說那些蟲子全是高蛋白，營養價值特别好，還美容養顔，又是純天然什麼的，适合姑娘家食用。

幾個人10年前哪有心情在這裡細品大自然的奇妙，這次因為有她的加入，整體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說着話鋒一轉，潘子和胖子突然提起以前吃蟲的體驗，搞得柳吟秋更難受了。

黑瞎子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小包甘梅，撿出一顆放柳吟秋嘴裡：“含着這個會好些。”

休息得差不多又準備上路，之前的照片柳吟秋很滿意，雞冠蛇的顔色和今天的裝扮非常搭配，唯一的遺憾大概是，她在塔木陀所有的照片和視頻，都不能分享到網絡上。

身後忽而一道幽幽地聲音傳來：“小三爺。”

衆人渾身一震，齊刷刷回頭。

一條鮮紅的雞冠蛇立在樹冠中間，離他們約莫兩米左右的位置，三角形的腦袋後面綁着已經歪掉的蝴蝶結，它望着柳吟秋，一動不動。

衆人又警惕起來，端着槍環顧四周，樹林間有不自然地沙沙動靜，像是很多蛇都過來了。樹蔭之中紅影竄動，無法估計究竟有多少條雞冠蛇将他們圍困住了。

“這長蟲真要對我們下口！”胖子舉槍就要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