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笑着說:“丫頭,這回看我們能逮着一條寵物蛇跟你作伴不,名字都想好了,叫小鴨梨。”
黎簇不滿道:“上次你們去塔木陀都不帶我,還好意思提。”
我們沿着石壁形成的夾道慢慢前行,大家都非常小心地避免靠近布滿的窟窿石壁,沿途能看見零星的蛇蛻,說明這片區域至少不是黑毛蛇大規模活躍的範圍。
走出夾道,便是一個廣闊的空間,四周的場景既有人工修葺的梁柱,也有自然形成的山石。
吳邪看了一眼地圖:“再往前走,有一個巨大的宮殿,我猜應該是古潼京的主殿,冥室在左後方的洞穴後面這條路。”他問黎簇道,“是先找麒麟竭,還是先陪你姐拍照,反正最後都要原路返回。”
地圖畫的非常精細,包括上面哪個位置有機關,陣法,全都有标記,這大大降低了風險。
“當然是陪姐拍照要緊。”黎簇毫不猶豫地說。
如果不是有毒蛇和屍蹩,這時候倒是可以分開行動,他們都是探墓的高手,可以節省不少時間。
黑瞎子拍拍黎簇的肩:“不錯,懂事。”
黎簇道:“姐不能出片心情就不美好了,她心情不美好,會揍我。”
我給了他一腳:“揍你不需要挑時間。”
通往主殿的路非常平坦,我們避開了兩個陷阱,數小時後,遠處便有巨門矗立。
巨門總共兩扇,目測有五米的高度,上面雕刻着複雜的紋路,因為是青銅質地,光線照過去便呈現出詭異的綠色。
整個主殿是半獨立式的三層樓閣,一部分在外面,一部分在山壁裡面,相當雄偉。
也許是因為萬奴王和青銅門的關系,我現在對青銅器尤為喜愛,3500多年前,正是青銅鼎盛的時期,古潼京的深處有青銅制作的門,并不稀奇。但一路走來,内部大多是石頭所制作的建築材料,突然出現青銅,還是有些突兀。
但汪藏海曾經在這裡駐足過很長時間,他了解西王母與萬奴王的真實内幕,在古潼京打造這一對青銅門也說得過去。
就不知道門内有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存在了。
黑瞎子走在最前面,我們朝着巨門靠近,走上階梯,擔心腳下有暗藏的機括,黑瞎子每一步都跨得極為謹慎。
我問黎簇:“你和吳邪以前沒有來過這裡嗎?”
黎簇道:“當然沒有,吳邪那時候也隻探索了古潼京不到百分之二十的範圍,我就不用說了,逃命都逃不了那麼遠。”
羅雀回頭看了一眼,忽而臉色一變,頓住腳步:“你們看。”
衆人也回過頭,發現階梯下不知何時竄出無數黑漆漆的蛇,那些蛇的個頭不大,數量之多,混身長滿了黑色的毛發,遠看就像一條條卷曲的大号毛毛蟲似得。
“那是,黑毛蛇嗎?”我問。
“對。”吳邪道,“跟野雞脖子一樣聰明得很。”
所有人都非常警惕,剛才過來的時候一條活蛇都沒碰見,它們這會兒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就連黑瞎子也沒察覺。
黑瞎子下意識地就要護着我,我伸手攔住他:“我來吧。”
大家雖然有血清,但這麼多蛇同時進攻的話,他們連注射血清的時間都不夠就被分食了。
所有人都站在我的身後,一步一停地挪至巨門前,吳邪嘗試着推了推,門果然紋絲不動。
奇怪的是,蛇群并沒有跟上來,隻是與階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看起來不像是畏懼人類,而是受到身後巨門的牽制,不敢往上。
黑瞎子尋找着開啟巨門的機關,蛇群則在下面一直徘徊,我們現在有些進退兩難,總覺得門後面的東西可能更兇,但現在也沒有退路了。
我畢竟控制不了蛇群。
巨門打開的瞬間,地面發出悶悶的摩擦音,我們注意到蛇群像是受到驚擾,飛快地散去了。
一股寒氣從門内湧出,黑暗中,一道模糊的青藍色影子朝我們飛撲而來,黑瞎子一把将我拉開,接着吳邪拉着黎簇與羅雀也退到了我們的對面。
我以為是什麼守殿的妖魔鬼怪或者陣法被觸發了,就聽黑瞎子道:“是氧化的顔料,原本懸浮在半空,我們打開門形成了震動就飛出來了。”
那股怪異的顔料在半空中盤旋了一陣,如煙塵般緩緩落到地面,形成了若有若無的圖畫,我蹲下仔細端詳,竟然是七指圖,上面不光有青色和藍色,還混合了紅和黃。
我伸手摸了摸地上的七指圖,指腹立刻附着了些如細沙的粉末,我搓了搓,是淡淡的群青色澤:“好乖的顔色。”我道。
黎簇也想去觸碰,吳邪提醒道:“古時候的顔料通常混有水銀,你姐百毒不侵,你怕是扛不住,用眼睛看看就行。”
黑瞎子對我道:“裡面的顔色更乖,走吧,别琢磨了。”
我拉着他手:“連黑毛蛇都不敢靠近的地方,我們确定要進去嗎?”
黑瞎子就笑:“你小王母現在百無禁忌,什麼地方攔得住你?”
黎簇對我說:“你就不用擔心我們了,汪茂把這份地圖給你,就知道我們肯定是要經過這座宮殿的,他沒有說點什麼提醒你注意,肯定沒大問題。”
看大家興緻勃勃,我也沒再糾結,但還是說:“我點個蠟燭試試。”
土夫子這行有個說法,“人點燈鬼吹燈”,意思是,人想進入墓葬的某個區域,如果擔心有危險,可以在東南角點上一隻蠟燭,墓室裡沒有風,若蠟燭不滅,就表示安全,若蠟燭莫名熄滅,意味着得馬上離開。
當然,這是北派土夫子的做法,南派一般沒有這種禁忌。
胖子是北派,鐵三角下墓的時候,他就喜歡整這出。
我也想試試。
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氛圍蠟燭,吳邪見我煞有介事,想到了胖子,便笑着問我說:“秋老師,知道東南角在哪兒嗎?”
我四下打量,把蠟燭随手往門邊一放:“形式主義而已,真有妖魔鬼怪,它還管你東西南北角?”
黑瞎子一樂,衆人也懶得阻止我,他們學的都是南派的手法,主要靠判斷風水檢測吉兇,點蠟燭有時候也是一種心理安慰。
蠟燭是桃心形狀的,放在這樣的地方看起來相當滑稽,燭心散發出微弱的光。
盡管大家都不信這個,蠟燭也不在東南角,但既然已經點上了,他們還是盯着火光觀察了片刻。
空氣流動若有似無,燭光晃晃悠悠,似乎将息未息。
我對着門裡黑漆漆的空間道:“我們就進來看看,不拿東西,别把蠟燭吹滅行不行。”
話音剛落,蠟燭熄滅了,我們都明顯感覺到從門裡吹出了一陣陣陰風。
吳邪忙道:“你這不算啊,都沒點在東南角,古潼京的地底下是有通風管道的,跟普通的墓葬不一樣,你趕緊把蠟燭收起來,别自己掃興自己。”
我噘噘嘴。
巨門很沉重,機關隻讓兩扇門打開了隻供一人進入的豁口,黑瞎子在地上摸索了一陣,又往門裡扔了一根發光棒,确定沒有問題,便先入内探路。
沒多久,門内亮起昏黃的光線,黑瞎子找到了牆體上的長明燈,把它們都點燃了。
這是安全的信号,大家陸續進入,我又點了兩次燭,全被風給吹熄了,我不甘心地從包裡掏出一面紅色的小國旗立在門邊。
吳邪笑起來:“你這帶的辟邪物件是真管用啊,根正苗紅的。”
宮殿内富麗堂皇,彰顯着當時位高權重者的精神内核,古潼京周邊有很多小國,戰亂頻發,但這裡卻不受影響,反而充滿财富,說明曾經的主人是個相當厲害的領袖。
主殿的牆壁上有非常豐富的壁畫圖騰,用的是好幾種顔色的染料,這些顔色在我生活的時代不足為奇,但在那個時候卻異常珍貴。
黎簇忍不住發出感慨,他當初下古潼京,一直是被吳邪算計着躲躲藏藏,根本沒有心思欣賞古人的奇迹,如今也終于可以安心觀光了。
黑瞎子來到我身邊,對大家道:“我探過了,裡面沒有大型機括潛入的痕迹,這地方以前是很重要的集會場所,不能被輕易損壞,正好那些毛蛇不敢上來,我們可以歇腳。”
明明封閉了上千年之久,大殿内的空氣卻十分充足,黑瞎子陪着我逛了一圈,在經過兩尊石獸中間時停了下來。
石獸像老虎又像人,嘴裡含着一顆類似夜明珠的圓球,非常兇煞的雕刻。
“這上面會有機關嗎?”我問,
黑瞎子把手放在石獸的嘴邊:“如果有人試圖去掏這顆珠子,機關就會啟動,要麼吐出毒針,要麼就是釋放毒氣。”
“那看來古潼京的主人不喜歡貓。”我說,“貓就喜歡掏它掏不出來的球。”
黑瞎子笑了起來:“你這腦回路啊。”
我們走完宮殿的每個角落,回來時,吳邪他們已經搭好了臨時的營地,因為不确定宮殿内是否有遇熱就啟動的機括,熱食是吃不上了。
吳邪對我和黑瞎子道:“我們發現,黑毛蛇之所以不敢靠近主殿,是因為牆上的顔料裡摻了蛇栢粉。”他拿着一張紙巾,上面都是吳邪刮下來的粉末。
我也将石獸嘴裡有機關的消息告訴了他們,事實上,大殿内有很多擺放顯眼的古董和裝滿金銀珠寶的木頭箱子,都是引誘盜墓賊觸碰的陷阱。
但隻要經得住誘惑,不去拿任何東西,機關就不會啟動。
幾人随便吃了點東西,我便在一旁化妝了,為了配合大殿的華麗效果,我把最繁瑣的一套拿了出來。
吳邪他們随便聊着天,沒一會兒就安靜下來,看樣子是打算小憩片刻。
我對着鏡子在臉上手繪蛇的鱗片紋路,眉毛也畫成了古潼京人信奉的那種蛇眉,黑瞎子看着鏡子裡的我,突然笑了一下。
“幹嘛?”我道。
“妖精一樣。”黑瞎子道。
我道:“這是蛇皮妝,要符合古潼京的風格嘛。”
黑瞎子摟着我的腰,拿過眉筆,習慣性地替我上眉:“以前下地的時候,見着有人對着鏡子照了一下,你猜他後來怎麼了?”
“被鬼纏上了?”我問。
“差不多。”黑瞎子說,“在墓裡是很忌諱使用反光物件兒的,特别是鏡子,會惹來怨氣很重的東西。”
我笑:“比我上班的怨氣還重?”
黑瞎子就笑:“那它赢不了。”
等到妝造結束,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吳邪三人把自己裹在睡袋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了過去,就連羅雀也靠在柱子邊打盹兒。
他們很少能像這樣陷入深度睡眠,之後的路還很長,他們需要養精蓄銳,我和黑瞎子沒有打擾,而是悄悄地走出了宮殿,來到剛才黑毛蛇聚集的外圍。
黑毛蛇陸續圍了過來,它們根本沒有離開,說明主殿周圍有它們的巢穴,雖然我無法控蛇,但我的血對毒蛇極具殺傷力,黑毛蛇非常敏銳,不會随便攻擊。
黑瞎子在自己的衣服上撒了蛇栢粉,短時間也不會成為蛇群的目标。
我慢慢走到蛇群集中的位置,開啟了我的流水線拍照姿勢。
黑毛蛇周身全是黑色的毛發,頭部兩側有類似翼狀的皮膚,在它們威脅目标時,那兩塊皮膚會完全張開,露出血紅的内裡,蛇群聞到陌生人的氣味兒,很不安分。
我想順手抓一隻當道具,它們卻滑溜的從身邊遊走了,膽子沒有雞冠蛇大。
黎簇醒來的時候,羅雀已經睜眼,他站在大殿門口,注視着階梯下玩兒蛇的兩人。
黎簇也好奇地往下看,他注意到我正鬼鬼祟祟地蹲在牆角,手裡拿着一團黑色的食物,在喂一隻成年的黑毛蛇。
他記得那是我帶的凍幹鹌鹑,平時用來喂貓的零食。
那隻黑毛蛇的體型要比黎簇見過的都要大一圈,一看就是劇毒的成年體,回想起曾經吳邪給自己寄了好幾箱黑毛蛇,差點要了他的命,便沒來由的不舒服。
黎簇看到我把手裡的食物都喂光了,伸手就去抓那隻貪吃蛇的毛發,把蛇給提了起來,抱在胳膊上。還沒等我擺好姿勢,黑毛蛇像受驚的黃鳝一樣掙紮着從胳膊上彈出去了,氣得我跺腳。
黎簇忍不住笑出聲:“姐,你想抓黑毛蛇拍照啊?”
“對!”我說,“它膽子太小了,抓了幾次都不行,也不給摸。”
黎簇有些無奈,黑毛蛇的攻擊力他是見識過的:“人家那是謹慎好嗎。”
我和黑瞎子走上階梯,還有些憤憤:“剛才它吃我三隻凍幹鹌鹑的時候怎麼不拒絕?”
黎簇戲谑:“你要對黑毛蛇不敬,小心把那隻大白蛇給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