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球青年報》已經創辦二十多年了,在越前南次郎最風光的時代,它走進了日本家家戶戶,可以稱得上風光無限。
可惜好景不長,在越前南次郎宣布退役後,日本國内再沒出現有巨大号召力的青年網球手,報紙的銷量也不複當年。
好不容易盼來平等院、種島、越智等鑽石一代的崛起,也被其他老牌雜志與更懂年輕人的新報社搶走所有風頭。
随着銷量一次次跌破預期,廣告商走了很多。如果再沒有一篇爆款文章挽救銷量,雜志社離宣布倒閉不遠了。
“社長,要馬上去立海進行采訪嗎?”資深記者松井激動地站起來,灰白幹枯的頭發随着身子抖動。
“不,不用。立海大不會歡迎我們的。每年多少個報社去約,最後成功的也不過隻有一兩個。”佐藤拿起泡着枸杞的茶缸灌了一口,不急不慢地分析着。
“部長重病這種事,一旦處理不好,很容易動搖軍心。我猜他們部裡的非正選還不了解真正的情況。我太太也是跟立海的一個老師有私交,才得知幸村精市已經出國的。”
“沒有采訪該怎麼寫啊?即使部長不在,立海不還有毛利壽三郎嗎?他來帶隊立海同樣強勢。”松井頹喪地坐了下來。
“分析比賽那是各校網球部要做的事。我們是報社,隻要文章夠勁爆,事實與否對我們而言并不重要。”
佐藤雙手撐在會議桌上,一雙三角眼裡滿是勢在必得,
“神之子病危出國,立海大關東連冠岌岌可危。這标題一出,報刊銷量一定大漲。”
“沒錯!”松井重重拍桌,整張臉因為激動而變得通紅。其他社員臉上的神情與松井一般無二,原始的貪婪充斥着身體每一寸肌膚,讓高田美咲不自覺捏緊裙擺。
這樣無視事實的胡編亂造,完全背離了新聞學的十大原則。更何況,立海大的隊員都隻是國中生,如何能面對洪水一般的輿論呢?
她有預感,文章一旦發表,議論之聲肯定會傳遍整個中學網球界。
一分鐘很短,隻夠秒針走六十個來回;一分鐘又很長,長到足夠高田在腦中回憶所有崇高前輩的事迹。
她不想無辜的少年背上無知群衆的壓力,内心的道德也不允許她袖手旁觀。
“社長……”她最終站了起來,想為那群隻在照片裡見過的少年争取一次。
“高田,這一次你也獨立寫一篇,誰的好就用誰的。”社長強勢打斷了高田,留下一句話後就走了。
他并不意外高田會站起來,隻是他不在意。年輕人總有一些不切實際的理想,要麼妥協,要麼走人。
她有點天賦,但隻要銷量起來,什麼有天賦的人招不到呢。
高田跌坐回椅子上,剛提起的勇氣頓時消失大半。
“怎麼了高田,一臉喪氣樣。社長對你這麼看重,你不高興嗎?”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同事把頭湊過來,“想到下個月有可能拿到獎金,我樂得嘴都合不上了呢。”
“前輩,為了銷量,對一個生病的國中生胡亂造謠,我心裡不安。”
“一篇文章罷了,哪怕我們馬上宣布他的死訊,他也不可能因此有什麼損失不是嗎。要是報紙可以改變現實,那我們報社就會是政府最重要的部門了。”女同事一邊拿出小鏡子補妝,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高田的話。
“你有空關心那群不認識的國中生,還不如睜開眼關心關心你的同事們呢。再不出成績,大家不久後都要喝西北風去了。”一個瘦得像電線杆的男同事對高田翻了個白眼。
“就是啊,我可背着十三年房貸,還有兩個小孩要養呢。你這種名校畢業的年輕人當然不愁,誰來替我們老人考慮?”松井大聲附和,突出的眼球看起來像猙獰的野獸。
高田往後退了一步,腰部磕到辦公桌上。指責聲如浪潮般鑽進耳中,又在頭腦裡無盡放大。
她從小就是個優等生,性格既不張揚也不膽怯,配上一張溫和真誠的笑臉,到哪都能交到朋友。
這是她第一次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
人牆擋住光,讓她籠罩在陰影之下。
我錯了嗎?面對或憤怒或不滿的同事,她不可避免對自己産生懷疑。
遠在天邊的陌生少年和眼前數個面臨危機的家庭,讓她心中的天平漸漸傾斜。
最終,她還是打開了電腦,寫下了那篇缺少根據卻讓人輕信的文章。
像《網球青年報》這樣的媒體有很多,它們為了流量與金錢毫無底線,絲毫不在意會不會對未成年的立海大衆人産生影響。
更糟糕的是,随着升學考試結果的公布,立海大高年級正選中,除毛利壽三郎外全部升學的消息如雪花般飛遍網球界,唱衰的文章更加肆無忌憚。
一時間,立海網球部陰雲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