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回國工作,跟你爸講過沒有。”每每提起秋海傑,秋焱都會有情緒,因此梁玉文問得十分謹慎,“去年聽你說他離了婚淨身出戶,在外面租房住。”
“我還沒告訴他。我上周末打過電話,他又喝多了,連話都說不清楚。”秋焱搖了搖頭,把貓放下,“我最近有點忙,等有空就去卡爾加裡,看看他和雪梅阿姨。”
雪梅阿姨姓鄒,是父親剛離婚的前妻。精明能幹的地産經紀當年昏了頭,看上小白臉秋海傑,還砸鍋賣鐵贊助了他創業的第一桶金。
兩人結婚近十年沒孩子,鄒雪梅流産過四次,為了保命不得不做結紮手術。秋海傑破産後她也沒選擇離開,工作養家,直到發現對方出軌。
離婚官司斷斷續續打了快兩年,期間糾紛不斷,雙方幾乎撕破臉。
去年春節秋海傑終于被鄒雪梅掃地出門,還是秋焱幫他搬的家。除夕夜裡父子倆在唐人街吃了頓火鍋,父親痛哭流涕,兒子面無表情。
活該,秋焱腹诽。
秋焱十八歲前跟着父親住在鄒雪梅買的房子裡,私立高中和大學頭兩年的學費也大多由她贊助。他現在每個月除了給秋海傑打生活費,還會給鄒雪梅彙去兩千加币,既是報恩,也是幫父親還債。
他一琢磨這些頭就開始疼,和梁玉文寒暄幾句便挂斷了電話。他整宿沒睡,摟着Cortana熬到天亮,空腹喝下兩杯黑咖啡,才勉強好受點。
...
星期四秋焱居家辦公,難得不那麼忙,下午三點就收工下班。昨晚失眠沒休息好,他回到卧室補了會覺,剛睡着不久,就聽見有人敲門。
敲門聲持續而急促,催命似的。Cortana害怕地弓起後背,藏到窗簾後面。秋焱也被吓了一跳,不敢貿然開門,從書房取出高中用過的冰球杆,攥在手裡。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玄關,透過門鏡向外看,在認清對方的長相後,無奈地“啧”了一聲,扔掉球杆打開門。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前一晚還在為秋海傑的破事愁得睡不着覺,第二天老爹居然找上了門。
秋海傑離婚後過得不順,靠秋焱接濟過活,身上穿的還是幾年前鄒雪梅給買的舊衣服。他第一次來兒子租的公寓,揣着手站在客廳裡,邊打量邊說:“你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月租很貴吧。”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秋焱沒接話,聞到他毛衣上散發出的酒氣,去廚房倒了杯涼白開,說:“坐吧,喝點水。”
平心而論,秋海傑從年輕起就很英俊,總被說長得像三浦友和。隻可惜這是個中看不中吃的主,憑借好皮囊,吃了一輩子軟飯。
吃軟飯就算了,裝得還賊硬氣,好像别人欠他的。
他捧着玻璃杯,大剌剌坐在沙發上,看見從卧室裡探出頭的小貓,又說了句頂讓人生氣的話,“養動物跟養小孩差不多,開銷大,你那前男友得付撫養費。他睡了你兩年,連這點錢都不出,庹縮鬼。”
簡直不堪入耳。秋焱心裡怄火,受不了父親一副掉錢眼裡的嘴臉,關上卧室門不讓Cortana出來,冷冰冰地問道:“你到底來做什麼。”
“來看我兒子,需要理由麼。”秋海傑是撒謊慣犯,臉不紅心不跳。
“你覺得我會信麼,”秋焱被他氣得想笑,“我不是你兒子,是你的提款機,不需要慰問。”
“說話别那麼難聽,”秋海傑早習慣了秋焱的陰陽怪氣,倒也不計較,放下水杯看向兒子,“過去這一年我自己過,人老了難免胡思亂想。這周六是你媽忌日,我尋思咱倆好久沒見面,就來看看你。”
秋焱長得像母親梁玉晴,尤其是眼睛和嘴唇。
十五歲來到加拿大以後,他在自己房間裡擺了母親的照片和她生前喜歡的水仙花,鄒雪梅從沒有意見,甚至經常幫忙給花換水。秋海傑偶爾良心發現,也會到照片前溜達一圈,說點好聽話。
如今秋焱獨居,便把照片擱在了客廳向陽處的小方桌上,日日擦拭清掃。
秋海傑這趟登門,特意帶了盆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伸手不打笑臉人,秋焱不好再揶揄他,把花放到母親照片前,問道:“你準備在多倫多待多久,住在哪裡,錢夠不夠花。”
“我隻待一個星期,能不能住你這裡。”秋海傑見兒子臉色緩和,趕緊蹬鼻子上臉,“我就是來看你的,住别處還得花錢。你白天去上班,我幫你打掃衛生做做飯,省得你下班餓肚子。”
無事不登三寶殿,秋焱揣度父親的無辜表情,覺得他有事隐瞞。可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老家夥還淨打感情牌,來都來了,也不好趕出去。
“你睡卧室,我睡書房。我這兩天在家辦公,沒事别打擾我。”秋焱從錢包裡取出二百刀現金,放在茶幾上,“買菜的錢,用完了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