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倒是晴朗。
秦娘自打決定放手,心裡忽然輕松了不少,連身上都覺暢快許多。
也許上輩子操心太多實屬不該。
她帶嬌嬌去了繡坊。
江城沒什麼像樣的刺繡工坊,隻有黃氏布莊下的一個小繡坊。
這繡坊開在城中偏西的位置,隔開了西市的熱鬧,也算安靜。
雖小,卻引着周圍十裡八鄉的女兒家來學技藝,将來好混口飯吃。
當年秦娘也沒想到秦馠在此道上頗有天賦,再加上常督促她勤加練習,後來竟學有所成,能開起江城第一繡坊。
可惜這一世秦馠選了琴。
她搖搖頭,看向嬌嬌那雙手。
手指纖長,雖跟着她過了這麼些年苦日子,當年白皙的皮膚變得黑黃,可依舊掩飾不住那股嬌氣。
就連繡坊的繡娘,看了也直搖頭:“骨節全被肉包裹了去,一看就不是做這一行的。”
說罷她伸出自己的手給兩人看,那骨節分明突出,靈巧有勁,倒是和秦馠的手相差無幾。
想起上一世嬌嬌彈琵琶也是出神入化,秦娘忙道:“不如先試一試?我這姑娘靈巧的緊。”
嬌嬌也點頭:“我願意努力!”
繡娘想了想,轉身從繡榻上拿了一塊絹子遞了過來:“這樣吧,你把這個字先拿回去試一下,不管你怎麼繡,能繡的下來,我就收你。”
嬌嬌接過來,隻見上邊是一個很大的“山”。
“這個字啊,隻用繡橫和豎,算是簡單的。”繡娘解釋。
“山?”嬌嬌不自覺的念了出來,“不算太難,謝過師傅。”
“你識字?”繡娘挑眉,看向秦娘,“你這女兒,去過學堂?”
秦娘知道嬌嬌被拐前就已開蒙,識得幾個字,可惜自己沒錢供她再多學幾年,一時慚愧:“是學過一點。”
“我還會執筆,作些簡單的畫。”嬌嬌忙道。
繡娘吃了一驚,這可不多見,她拉過秦娘悄聲說:“做繡活這是苦活,一輩子受累,可這描畫卻和繡活分不開幹系。我們這裡這些繡娘,哪個識字哪個會畫?不都是照着繡花譜上的繡,若你這閨女真會描畫,這繡坊可收下她,将來她作些繡譜,比做繡活強。”
秦娘猛地想到,上一世秦馠的繡坊開支,花錢最多的一項就是繡譜,甚至有些需要趕時興的,還要高價到京城收。
既然繡娘看嬌嬌不擅此道,何不因材施教。
“嬌嬌,你覺得如何?”有了上一世那糟心的做娘經曆,這回她還是問了一下女兒。
嬌嬌喜笑顔開:“娘總不會害我,全聽娘的安排。”
這小女兒,總是如此乖巧。
秦娘覺得這是她醒來後聽到的最舒心的話了。
另一邊秦馠自己去找了城裡最有名的琴師。
有了上一世的記憶,琴師的考核自然難不倒她。
然而秦娘和嬌嬌等到深夜,才等來一輛馬車停在草屋前。
馬車半新不舊,輪子上的朱漆有些已掉了一塊,隻是車上的門簾是細布織的,帶紋路和顔色,像是剛挂上的。
“大姐,你這是去哪兒了?琴師收下你了嗎?”嬌嬌見秦馠從馬車裡鑽出來,不禁焦急。
可她又瞧見大姐突然間像變了個人一樣,一時呆住。
這哪裡還是平日的秦馠,褪去那一身磨人皮膚的布衣後,這輕飄飄的裙子穿在身上,半露着鎖骨,竟顯得精緻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