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被無罪釋放,秦娘還是在府衙後的驗屍房養了一些時日。
好在近日無什麼死人的大案,這地方倒也清淨。
隻是她急着養好傷,帶嬌嬌離開,若陳衡知道她還活着,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這日,崔郎中帶來消息,沈家的案子正庭審,聽說府衙門口圍了裡裡外外幾層人,都在拭目以待。
如此精彩的宅内分家奪财案,誰都想看一眼,聽一嘴,來充實往後無聊日子的茶餘飯後。
而秦娘卻在此時悄悄去了繡坊。
趁着陳衡無暇分身,她要帶嬌嬌走。
可誰知到了繡坊,她卻被告知嬌嬌被她爹帶走,已告假幾日了。
秦娘隻得往回走,忽又想起商徵會去給嬌嬌授琴,便急忙去琴館找他。
街上空空蕩蕩,偶有幾個外鄉路人匆匆趕路,到了琴館,人也都去看熱鬧,隻有一人正苦練琴藝。
一連串流暢的音從指尖彈出,中間斷了兩下,又很快接上。
是秦馠。
秦娘記得她上一世此時也正苦練針線,對外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毫不關心。
琴聲斷了。
秦馠見秦娘站在門口,悠悠的放下琴起身,邁着輕快步伐朝她走去。
“你不去看那場笑話,倒又跑來,想看我的笑話?”她的目光中依舊透着恨意,“我還沒恭喜你,沈家倒了,你那沈郎君這次得償所願了。”
秦娘吃了一驚,問道:“庭審未曾結束,你如何得知?”
上一世她和那騙子被拆散後,很長一段時間拒絕聽聞一切和沈家有關的事務,所以秦娘斷定,她絕不知此事結果!
秦馠詭異一笑:“自然有我助他。”
“你?”秦娘心中一驚,她竟投靠了公子?
“有些事别以為你能做,我就做不得!”秦馠收起笑容,“我知道的比你隻多不少!”
是沈魚?秦娘隻一瞬便猜到。
她沒想到,上一世的執念如此強烈。
“他如此騙你,你還要跟他在一起?”
秦馠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那事不是他的錯,是我當初一廂情願,固執認為他就是沈家那位公子。”
秦娘嗤笑:“就算此事是你的緣由,可後來呢?關鍵時刻,他還不是讓你頂罪!”
“若不是你,故意隐瞞,我們會拿了地去賣?”秦馠睥睨道,“當時若換了你,你敢說你就不會把我推出去頂罪?人性如此!就如現在,沈家那兩位爺應該正在互相指責、揭露……親兄弟尚且如此……”
秦娘自知自己也不是什麼大善聖人,可她依舊不認為這就是對的:“若我是沈魚,出獄後絕無臉面再來見你!”
“若不是手握沈家把柄,沈魚他還出不來呢!”秦馠得意笑道,“你當那沈家是什麼好地方,那兩位爺當年做的事,可沒背着沈魚他爹!”
原來當年沈家長房沈言律在京娶了陳氏女,後到外地任職,期間置下不少家業。
陳氏因懷孕生子,一個人獨留在沈家。
那年沈言律任期已滿,回家探親,欲帶妻兒一起回京任職,便打算變賣之前置下的田産莊子。
此舉遭到了沈家其他人的反對,皆認為這些田産莊子可留下,交由二房三房代替打理。
沈言律與陳氏商量一番,覺得京中任職需多方結交,少不了銀子打底,也就婉拒了沈家其他人的提議。
誰知二房沈言慶于酒後撺掇弟弟沈言禮,他早知對方垂涎大嫂美貌已久,出主意若大嫂清白被毀,便可拿捏她勸住沈言律。
兩人深知大嫂陳氏性子懦弱,若真失了清白,定不敢往外說。
于是沈言禮趁酒醉壯膽,摸黑進了陳氏房内。
不料那日陳氏外出赴宴,回來的有些晚,房内躺着的正是自己丈夫沈言律。
被沈言禮一把抱住,又聽了他滿嘴胡言亂語的叫嫂嫂,沈言律氣的一把反抱住弟弟,對他又打又罵。
沈言禮吓得酒醒了大半,摸起手邊東西朝大哥頭上“咣咣”砸了幾下。
那日也是巧了,沈言律新得了一方硯台,拿手裡觀賞了半日,便躺在床上睡了,硯台被他放在床邊小幾上。
而沈言禮随手摸到的正是這方硯台。
待身下之人沒了動靜,他才停下動作,愣愣的叫了聲“大哥”。
沈言律已一動不動,額上被砸了個深坑,血汩汩而流。
他心頭大亂,忙叫了沈言慶,安排了幾個信任的家丁,将人擡進了柴房。
而這幾個家丁裡,就有沈魚的父親。
沈言慶見事已至此,心生毒計,一把火燒了柴房,将人燒成了木炭。
陳氏回家見丈夫被燒死,隻顧得悲痛,哪還能多想多少。
隻是沈老夫人曾懷疑是有人縱火,卻也抓不住實據,隻得打殺了幾個家奴洩憤。
等白事一過,兩房女眷便挑撥起老夫人和大房寡婦,一會兒說陳氏克夫,一會兒又說沈言律常年在外,陳氏早有相好,設計放火害了丈夫。
陳氏每日被婆母教訓折磨,最後隻想快點離了沈家,其餘的錢财什麼的一概不再奢求。
隻有陳衡,小小年紀卻察覺出一些不對,在長大的日子裡他不停詢問母親當年那些事,漸漸發現了端倪。
前些日子沈魚被抓,在獄中意外得知陳衡來江城的目的,将此事告訴了出獄後來探監的秦馠,讓她去找陳衡,以此事作為交換将他救出。
當秦娘一點一點的接近真相,身上卻覺得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