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聽不到聲音,隻看唇形,秦瑤也猜出陳衡說了什麼。
可她還是木然問了句:“你說什麼?”
也許是她長久自持自己比别人多活了許多年,就多懂了許多事。
可惜感情一事對于從未嫁人的她來說,的确讓她想逃避。
陳衡也不忍心拆穿她,眼眸躲閃了下,隻道:“無事,走吧。”
一路上兩人心照不宣。
秦瑤默默剖析起整件事來,若他想要擺脫陳家,最好的辦法就是自立門戶。
按理說他原就姓沈,冠禮後自立門戶是理所當然,隻是陳母不願另嫁為他人婦,又無能力自立離開陳家,導緻與陳家的利益捆綁至深。
如今也隻有通過婚事,來與陳家徹底分割了。
“我本想讓你以我正妻身份進入陳家,一是想法子徹底讓舅父舅母厭棄母親,好讓她同意跟我出來自立門戶,二是如此他們亦不可再插手我的婚事……可惜被你全盤打亂了。”陳衡無奈搖頭。
秦瑤沖他翻了個白眼,道:“誰知你做事如此不周全,提前不跟我商量一下!再說,上次在江城,事後還能逃到他處重新來過,這次若真認了你陳公子的正室之位,以後我還能逃哪兒去?”
他倒忘了,此女子向來有自己的主意,不是那言聽計從之人。
“我們互相埋怨也不是辦法,為今之計是該好好打算一下該如何做。”他道。
到了向陽巷,小桃早在巷口等着,說今日宮裡已有人送來宮服,明日一早會來傳旨進宮,讓秦瑤做好準備。
秦瑤沒問之前的事後續如何,便趁此問了陳衡。
原來這事還頗費了些周折,二皇子一派早已上奏太子搶奪民田激起民憤,派陳衡前去遮掩,粉飾太平,不料惹怒上蒼降下天罰,更把江城攪得一團亂。
皇帝左手拿奏折,右手拿太子上奏的表功書,一時不知該信誰。
直至世子與世子妃瞞天過海,假意被陳衡劫持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投靠許州。
他們原就是二皇子的人,輕易騙過了二皇子一派,回了京才将所有事情和盤托出。
塵埃落定,江城秦應撫被抓入獄,許州知州也被貶去了南域,二皇子被罰閉門思過無诏不得出府,所以早該進宮面聖的秦瑤,這時才接到通知。
陳衡望着萬家燈火,突然問道:“我明日也要進宮,可否在此借住一晚?”
“何來借住一說?”秦瑤往門後退了退,“這宅子本就是陳公子的。”
如今嬌嬌已回了左家,她可騰出正房,給主人住。
買宅子的事要快些提上日程了。
*
第二日三更天之時,秦瑤就被小桃喚醒,着了宮服收拾了一番,等着宮裡來人傳旨。
陳衡因要早朝的緣故,也起了個大早,順便蹭了宮裡來的馬車,與秦瑤一同入宮。
他熟門熟路,與傳旨的宮人也相熟,兩人在馬車裡說說笑笑的。
秦瑤愣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緊張的手心全是汗,連宮人的交代在耳邊也成了蚊子的嗡嗡聲,隻知不停點頭。
“阿瑤。”陳衡湊近她耳邊,才把她的魂喚回來,“你不必緊張,到時自有人為你說話。”
那宮人看了他倆一眼,眼眉角帶了幾分窺探他人秘密之喜,笑道:“聖上仁慈,秦姑娘是第一次進宮,若犯了些許小錯,聖上不會怪罪。”
秦瑤點頭,眉頭依舊緊鎖。
宮人繼續道:“别的都無所謂,隻需注意一點,聖上問你什麼,照實了回答,切不可隐瞞,這欺君之罪可不是隻說說。”
他比劃了個殺頭姿勢。
馬車停在宮門口,接下來所有人都要步行而至。
皇宮隐藏在一片晨霧中,秦瑤下了馬車,隻隐隐瞧見明黃琉璃瓦連綿,在黎明中格外顯眼。
朱漆宮門沉重開啟,已有大臣三三兩兩到達,順着筆直的青石路往裡走去。
不時有人看見陳衡幾人,打了招呼,對秦瑤露出好奇的目光。
她今日穿了繁重的宮裝,臉上塗抹的脂粉早将原貌遮蓋,看不出真實面目,遠遠望去,隻是一團白色裡點綴了兩道素黑的眉,下方唇上又有一點鮮紅。
陳衡對此裝扮甚為滿意,如此一來他人辨不清她的容貌,也就不會多做他想。
幾人走了快半個時辰,天已大亮,才來到巍峨的金銮殿。
秦瑤需在殿外等候傳召,于是陳衡先進去了。
她站在殿外恭謹垂頭,隻敢盯着自己腳尖,忽聽一人來到她身邊,嬉笑着問:“秦姑娘?”
秦瑤一擡頭,見世子站在自己跟前,朝自己挑眉,一慣的不正經。
“世子!”她忙退後一步。
世子也不顧衆人異樣的目光,直湊近她耳邊,道:“你見過世子妃了?她近來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