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這幾日庭前冷落鞍馬稀。
陳衡受了責罰,連帶着陳家兩位舅父也受了牽連,皇帝斥責他們管教小輩不嚴,責令兩人回家閉門思過。
秦瑤向門房遞了拜帖,煩請他直接向陳衡通報。
如今她已貴為鄉君,陳家人再不敢為難她,恭敬把人請到了前廳等候。
這通報自然傳到了陳母耳中。
“都幾日了,她才想起來看你。”陳母坐在兒子床邊,又心疼又埋怨,“你就不該插手和親之事!”
陳衡趴在床上,雙唇發白,臉上毫無血色。
這幾日他近乎沉默,神情木然,此刻聽到秦瑤來,眼裡終于有了些光。
“娘會不知道你的心思?”陳母絮絮叨叨,“你想娶她,正愁如何拒絕郡主的婚事,撞上使者來朝提出和親,便想把郡主推出去!豈料他人也不是傻子!”
陳衡沉默不語,他雖挨了陛下闆子,卻知陛下已動搖了。
這頓打是給臨安王出氣的。
那日臨安王别有用心,想讓年紀尚小的公主去和親,眼看半數大臣都已同意,緊要關頭陳衡站出來反對,并一提議衆人列出各個王府逐一分析,這才替公主逃過一劫。
除去女兒已嫁為人婦及女兒尚幼的王府,又拔去對朝中頗有建樹的有功王爺,這和親的“好事”便理所當然落到了臨安王頭上。
嘉禾郡主是他最寵愛的小女兒,他當即大怒。
于是聖上将帶頭反對的陳衡等人責罰一頓,暫且給臨安王出了氣。
胳膊擰不過大腿,臨安王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聖上給他出了氣,意味着他的女兒必須要去和親了。
秦瑤坐在前廳,飲了一口茶,卻聽外頭有丫鬟叫嘉禾郡主。
她站起身來到門前,見嘉禾郡主急匆匆往裡闖去,竟沒看到自己。
她忍不住也跟了上去。
陳衡母子住在陳家西廂一處院落,名為“靜園”,是陳母從前未嫁時的居所。
嘉禾郡主倒是不像第一次來,熟門熟路摸到了園子。
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嘉禾郡主吸引了去,無人在意落在不遠處的秦瑤。
“小陳大人!”嘉禾郡主剛進了園子,便帶着哭腔喚了一聲。
園子裡的丫鬟婆子們也顧不得禮節,把她請入屋内。
幾人也留在裡邊不願錯過這等戲碼,院子裡空無一人,隻留秦瑤站在那兒。
“小陳大人,我信你不是有意害我!”嘉禾郡主一進去,就“噗通”跪地,“求你救我,别讓我去和親!”
“郡主使不得!”陳母慌忙去扶她,“快起來,有什麼事你跟我說,我定幫你!”
嘉禾郡主拭去眼角淚水,這才站了起來。
丫鬟搬來椅子給她坐下。
“我爹跟我說,是小陳大人跟皇伯父說讓我去和親!”她抽抽噎噎道,“為今之計,隻有讓陳家快到王府提親,如此既推了和親,又能向我父親證實小陳大人的清白!”
陳衡冷冷道:“在下何須證實?不瞞郡主,提出郡主是和親最佳人選之人,正是在下。”
嘉禾郡主愣了:“為何?”
不等陳衡回答,陳母一個巴掌高高擡起,輕輕落下,假裝罵道:“好啊,真是我的好大兒!原來是你讓郡主去和親的!不成!我馬上跟你舅父商量,待你傷養好就去王府提親!”
秦瑤站在園子裡,聽屋内說話聲,不見陳衡應答。
她心中已是七上八下。
“郡主盡管放心。”陳母的聲音傳來,“我是他娘,我還管不了他了?等他傷一好,我親自帶他上門提親!”
她又沖兒子道,“如今你躺在這兒,休想再出去折騰!這門親事你無論如何都得應下!不然……我就帶了你爹的牌位跪在你面前!”
“好。”陳衡的聲音傳來,“好得很!”
秦瑤不知不覺中雙手已緊握成拳,指甲深深掐進手掌。
疼痛傳來,讓人清醒了些。
她自嘲一笑,轉身離去。
她不知陳衡當日曲折兇險,隻知如今郡主求上門來,他輕易就被折服了。
秦瑤覺得自己不該奢求什麼,更不該怪他。
她本就無依無靠,靠着那點功勞封了個鄉君,怎能比得上郡主的家世給他帶來的好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