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姨娘将府中年過五十之人皆打發回家養老,以往掌管唐府财物的媽媽和掌事,皆被替換成新人。那些從天盛城帶來的媽媽們,被安插在各個重要位置。萬姨娘宣稱,她們經驗老到,操持家事多年,是不可多得的得力幫手。而唐府的舊人,隻能紛紛退居無關緊要的職位,分管些雜事。衆人雖對萬姨娘的安排滿心不滿,卻因畏懼其權勢,不敢有絲毫質疑。
鄭墨瑤和陸子衿也各得了一份閑差。陸子衿笑意盈盈,坦然應下;鄭墨瑤則滿心憤懑,卻也隻能硬着頭皮接受。一出院落,她便對着青黛數落起萬姨娘。
“婆母剛過世,她可算逮着機會了,一個平民出身,如今竟也能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鄭墨瑤柳眉倒豎,氣憤不已,手中的絹帕被她狠狠撕扯着。
青黛連忙勸慰:“您可千萬别氣壞了身子。如今這般,總比以前強些。老夫人在世時,厚此薄彼,對二少夫人的态度比對您好太多。可現在呢,您好歹也能壓她一頭,畢竟她如今沒了靠山,誰還能給她撐腰呢?”
鄭墨瑤冷哼一聲,斜睨了青黛一眼:“空有名頭又有何用?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權力,我要讓那些曾經不把我放在眼裡的人,都對我敬畏有加!”
“咱們剛回扶風城,來日方長。”青黛小心翼翼地說,“遲早有一天,您定會成為這府裡最受尊崇之人。”
鄭墨瑤再次看向萬姨娘居住的院落,眼中滿是不屑與不甘,低聲咒罵道:“就憑你,也妄想坐穩唐家主事人的位置?”
陸子衿與錦苑穿過假山,錦苑滿臉困惑,忍不住說道:“我瞧着吳媽媽這人挺好的,做事認真負責,為人又勤快,還特别體恤底下的人。就算她以前有過一些小過錯,也不至于非要被趕出府吧?她可是老夫人身邊的得力之人啊。”
陸子衿淡然一笑,解釋道:“婆母已然仙逝,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其中的曲折是非,又怎能簡單說清呢?吳媽媽總攬府中諸多雜事,侍從、侍女的選派,月俸的發放,哪一樣不是經她之手?況且如今萬姨娘當家,自然要安排自己的心腹,又怎會留用婆母挑選的吳媽媽呢?”
錦苑恍然大悟,不禁歎道:“這樣說來,吳媽媽可真是可憐。她往後可怎麼辦呀?聽說她兩個兒子都身患疾病,一家人全指望她的月俸維持生計呢。”
陸子衿微微歎息,吩咐道:“吳媽媽無論如何,也是婆母曾經信賴之人。一會兒你拿些銀錢給她,就當是我替婆母感謝她這些年的忠心耿耿。”
“是。”錦苑應下,轉身欲走。
陸子衿又叫住她,叮囑道:“等一下,此事切不可讓外人知曉。”
錦苑點頭道:“哎,明白,小姐放心。”
窗外百花盛放,争奇鬥豔,鳥語婉轉,花香馥郁。錦苑端着茶水,輕輕放在陸子衿面前。陸子衿手持書信,面帶惆怅,神情落寞。
錦苑瞧着她,不禁問道:“小姐,天盛城來信,您怎麼看起來反倒不高興呢?”
陸子衿放下書信,勉強笑道:“顧北城護送南枝,就快要到扶風城了。往後南枝便能光明正大地生活了。”
“南枝小姐真是命苦,自從她家遭遇變故,一切都變了。真是人各有命啊。”錦苑感慨道。
陸子衿回味着錦苑的話,堅定地說:“人各有命?我從不信這些,我隻堅信事在人為。”
陸子衿随唐瑾川回到扶風城,已有一月有餘。唐瑾川每日在軍營與家中往返奔波,忙碌不已。陸子衿也漸漸适應了扶風城的生活。萬姨娘牢牢把持着家中大小事務,鄭墨瑤以長媳身份,協助萬姨娘料理家事。陸子衿除了每日照例去請安,大多時候都留在房中,或靜心看書,或揮毫寫字,亦或精心打理院中的花草。隻是她心中始終牽挂着李南枝。
這日午後,唐瑾川早早回到家中。陸子衿見狀,心中一驚,以為出了何事,忙問:“怎麼今日回來得這般早?”
唐瑾川笑着說:“今日軍中無事。子衿,我帶你去個地方。”說罷,拉住陸子衿的手,往外走去。
陸子衿滿心疑惑,望着唐瑾川的背影問:“去哪裡呀?”
唐瑾川神秘一笑,并不作答,隻是拉着她往外走。
馬車緩緩經過繁華熱鬧的街道,轉入一條僻靜幽深的巷子。陸子衿幾次詢問,唐瑾川都笑而不語。陸子衿隻當他要給自己一個驚喜,便不再追問。
馬車停在一處普通民宅門口,唐瑾川小心攙扶着陸子衿走下馬車。大門虛掩着,陸子衿滿心不解,望向唐瑾川。唐瑾川微笑着朝她示意,讓她推門進去。
陸子衿心中滿是好奇,一步步走到大門前,伸手輕輕推開大門,走進院落。
宅院雖不大,卻收拾得整齊幹淨,井井有條。
李南枝身着一件樸素的衣裳,正在院内晾曬衣衫和被褥。
陸子衿透過衣衫的縫隙,一眼便認出了李南枝的側顔,眼眶瞬間濕潤,難以置信地喚道:“南枝?”
李南枝聽到陸子衿的聲音,轉過頭來,望向她。曆經磨難,她的臉上多了幾分滄桑。李南枝眼眶泛紅,朝着陸子衿飛奔而來,緊緊抱住她,泣聲道:“姐姐!”
陸子衿緊緊擁抱着李南枝,輕輕撫過她瘦削單薄的身子,淚水奪眶而出。
唐瑾川看着這一幕,欣慰地笑了。
顧北城走上前,對着陸子衿和唐瑾川行禮,說道:“前一個月正值雨季,道路泥濘,行走緩慢,昨日才抵達扶風城。”
陸子衿頗為欣慰地看着顧北城,說道:“你們能夠平安抵達就好,這一路上真是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