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笑容可掬,擺手說道:“去吧,年輕人就該多出去走走,天天和我這個老婆子待在一起,有什麼意思。”
别允答說,等侍奉祖母用過膳了再去。
卻反被太後調侃道,自己又不是黃口小兒,還要人追着喂飯麽。
說罷,揮手讓婢女拿了套衣裙給别允,叮囑她梳了妝再出門。
清和随别允一道回房,别允換好後,紅燕重新給她梳了個垂雲髻。
“姊姊這一身,煙紫流雲,也太美了吧!”清和邊摸着她衣袖上若隐若現的流光,邊感歎道。
說罷,從漆奁中挑出兩支金絲攢珠步搖,分簪兩邊,又選了副紫水晶的耳铛為别允戴上。
“如此,更襯姊姊仙姿綽約了。”
别允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滿意地點點頭,道:“還是清和眼光好,會挑。”
而後,從台面上嵌螺钿繪赤色雲紋漆奁中,取出一串紫水晶的手串和一隻白玉镯,一左一右戴在手上。
“我頭一次覺得,紫色竟是如此好看!”
清和撇了撇嘴。
“早知道,我今日就同姊姊一起穿紫色了!”
别允笑道:“那要不然,妹妹現在回去換?不過,我看妹妹這一身,已是美若天仙了!”
笑罷,二人相伴着出門了。
許是太久沒有如此正式裝扮,别允頗有些不自在。
清和也似感受了她的心思,主動與她說笑個不停。
“姊姊,過了冬至,年節就更近了。前年今日,翼弟還未同父皇一起去勤農,我同翼弟,百裡家姐弟倆,傅世子,還有江家兄妹倆,好多人,一起在西園過冬九九,我們畫了好大一幅寒梅圖呢”。
别允眼盯着清和,等她繼續講。
她接着講道:“姊姊,你知道嗎,每到一九,我們便聚一回。還記得前年,百裡子佑偷喝酒,酒後失儀,被趕來的舅父抓個正着,當場一頓好打,舅父打他,他就到處躲,他越跑,舅父越追着他打。哈哈哈,偏偏我們還不能明目張膽地笑,憋得難受極了。”
别允看着清和喜笑顔開的模樣,思緒也跟着清和飛動,就好像自己當時也在場,目睹了那盛況,緊張的情緒也漸漸緩和下來。
“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馬車外,街頭巷尾的孩子們追逐傳唱着這首數九的民謠。
今日冬至,冬九九便從今日開始。
待數過這九九八十一日,便是冬盡春來,萬象更新。
馬車停在丞相府門前,别允深吸一口氣,緩緩籲出,跟随清和下馬。
丞相府前已是賓客盈門,好似今日有頭有臉的人家都聚到了此地。
一位梳着高髻,身着绛紫色直裾氣度雍容的婦人殷切地上前來。
“見過清和公主,公主長樂未央!”
府門前其餘人也跟随着自家主母一同行禮問安。
清和公主攙起婦人說:“舅母不必多禮。”
又拉過身側的别允,介紹說:“這是我榮華姑姑家的姊姊,這是我舅母,绾夫人”。
别允俯首見禮“别允見過相國夫人”。
绾夫人笑着攙起别允,端詳她片刻,說道:“快些起來,你同你母親,長得可真是相像。”
别允點頭笑笑以作回應。
而後,绾夫人帶着二人去到正堂,言說,皇後娘娘不久前才剛從丞相府離開。
清和點頭稱是。
後聊了沒多會兒,便說有事暫别。
座下,百裡子佑扶着額頭長歎一口氣。
“哎!阿母可算是走了。”
百裡音笑着譏諷他,“還說呢,阿母要是再不走,某些人,莫不是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少年挑挑眉頭,“長姊,阿母都走了,我們還不趕緊走嗎?”
于是,百裡音起身,屋中一衆人在百裡家姐弟的帶領下,熙熙攘攘地往丞相府西園走去。
來客衆多,百裡音領着清和走在前頭,别允則跟在清和身後。
未及細看,但是剛剛在堂上,别允就認出了前些日子在長樂宮中見過的那幾位女娘。
看來,那日的幾人,很是相熟。
“阿允姊姊,你第一次來我家,想必沒有聽過西園!”
少年見别允一人獨行,便過來同她搭話。
别允這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園。
聞言,走在前面的清和轉過頭來,沖他嗆道:“我阿允姊姊也是你叫的?”
别允覺得好笑,這兩個人無論何時見面,總是要嗆上兩句,便笑着回道:“聽過的,聽清和講過。”
可不是嘛,方才來丞相府的路上,清和才講過舅父棒打醉漢的故事,繪聲繪色,隻怕她一時想忘都忘不掉,非但忘不掉,還忍不住在腦中勾勒出那場面。
聽得别允如此說,人群之中已是有人輕笑出聲,前面的清和公主與百裡音也回過頭來,帶着笑意瞥了一眼身後的百裡子佑。
百裡子佑似乎也想起自己廣為人知的那樁糗事。
他滿不在意,繼續自說自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