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到呼喚,停下回望。
見清和牽着裙擺小跑而來,面上是春風拂不散的笑顔。
别允輕笑出聲,勸清和慢些跑。
“慢些,清和!”
往日裡最是在意禮節的公主,今日怎也不顧這些?
清和站在阿允姊姊面前,輕微帶喘,面色粉紅,回身從小桐手裡拿過一方托盤舉到别允面前。
“阿姊阿姊,這件素紗禅衣,是北邊外族去歲進貢,名為天山雪,上有銀線織繡的萬縷雲紋,昨夜裡連夜叫繡娘按阿姊的身量改過,我想把它送給阿姊。”
許是清和亦知,這衣裳顔色與生辰宴那樣的場合并不相配,說着說着,竟失了自信,聲音愈發微弱。
“若是阿姊穿上,必定曠世清靈,美若天仙!”
别允掀開覆布,見果真如霜雪天降,又如無邊流雲,美得不可方物。
心裡登時被無盡暖意充盈,它們一浪一浪上湧,直湧上别允喉間,堵得她開不了口。
她笑着将清和擁入懷,鄭重說道:“謝謝你,妹妹,阿姊很喜歡!”
清和既害怕膈着阿姊,又唯恐弄掉了托盤,連忙側着身子投她懷抱。
臉上笑意招搖,眼中亮若繁星。
接下來兩日,更将稀奇好看的東西,源源不斷地往長公主府送,吃穿用度,一應俱全。
别允這才有了要舉行笄禮的真切感。
日子一天天近了,心裡竟也産生那麼一絲期待。
盡管她明白,這宴注定不是好宴。
長公主府内的花園中,恰栽種着一顆近百年歲的木蘭,自去歲秋天便結出滿樹的毛筆頭,至今花期将近,花苞傲立枝頭。
長禦玉顔那日選中這地方做儀台,因此在這路兩旁滿植木蘭。
别允百無聊賴地坐在樹下,看甄者為新挪過來的木蘭修葺地房。
紫苑提着個提籃從木蘭樹中過來,說道:“公主,萬春園送了您最愛的墜露飲來。”
别允愣了一瞬,她何時喜歡墜露飲?
又突然應過神,回:“走,回房用吧!”
帶着紫苑回到房中,她趕緊将食盒打開,取出琉璃盞,扣開底下的漆盤,拿出漆筷從中折開,果見中空處藏有一小卷紙條。
自她上回與李掌櫃交代過後,這還是第一次有消息送進府來。
上書,事關重大,望君親臨!
她心下好奇,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還需要見面才能告知,不會是又哪個賊子的詭計?
這樣懷疑着,還是叫人驅車去了萬春園。
自萬春園重新修繕後,她便沒走過正門,西邊側門随時有人接應公主府的馬車。
她從側門入,李掌櫃就候在門口。
見此情形,她方知事情不簡單。
快步入園。
掌櫃四下張望,以手掩聲道:“公主,出大事了。”
瑾夫人在屋中,聽說别允過來,也來迎。
出門卻見掌櫃的在與她說什麼,二人面色嚴峻。
掌櫃見王嬸過來,便停了下來。
别允見來人,邊往她那邊走,邊道:“無事,你繼續說。”
李掌櫃便繼續說,“前幾日,安平城來了個高人,據說頗為得道。昨日,有人在咱這兒擺酒延請高人,酒過三巡,那高人竟說自己此行,乃是受當今皇後所托,為清平公主生辰宴而來。”
聽及此,别允眉間一凜,為她而來?
“那然後呢?”瑾夫人問道。
掌櫃的繼續說:“之前,咱不是将飛鴻仙子留下了嗎。昨日延請之人與她有舊,不知從哪兒聽說了這事,不依不饒,非鬧着要飛鴻仙子出來替他們奉酒。”
别允好奇道:“可掌櫃的不是将她安置在外面嗎?”
這是别允與掌櫃的共識。
那日雖當着衆人面将飛鴻留下,但為長遠計,還是按原先的打算,先将她藏一陣子,于是在一裡外為她置了處宅子。
“是啊”,掌櫃的皺着眉,“可巧,昨日仙子過來,問我什麼時候用人,說什麼白白食君祿,她受之有愧。恰叫那世家子碰見,這酒,不奉都不行。”
“後來,我怕出事,就叫恒小二在門口盯着。恒小二卻與我報說,那老道醉酒後與飛鴻仙子賣弄,竟将公主的生辰八字道出,還胡說八道,說,公主是天降煞星,專克國運而來。此前遠離聖上,國都有幸避過數劫,今朝重返,國之大難将至!”
他邊說着,邊觑别允臉色。
她茅塞頓開。
原來,是就是皇後的招數,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她變成人人談之色變的災星。
瑾婦人眼中是滿滿的不安。
紫苑心裡害怕,忙說道:“公主,這可怎麼辦呐,要麼,公主裝病,躲過這生辰宴吧!”
瑾夫人接道:“本就是為她準備的,她若不到場,恐怕皇後第一個不答應。”
“那道士呢,現在何處?”與此同時,别允問道。
李掌櫃突而老神在在,一挑眉道:“我命人守在不遠處的巷中,将他劫了,此刻人就在後院柴房中。”
别允眼中精光一閃而過,看掌櫃的眼神頗為意外,另外兩人也是同樣詫異。
紫苑拍手稱快,“好,李掌櫃幹得漂亮,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就将他關着,免得他一張爛嘴,張口就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