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當春滿用“工作關系,不熟”來定義她和趙華緻的關系時,Hazel,也就是邀請春滿來度假的那個本名叫何廣的設計師朋友,說:“那天我站在酒店大堂的角落裡,看你倆跟演偶像劇似的,依依惜别。般配,沉浸,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分明跟其他人有壁,簡直不要太明顯。”
當時情況是兩位當事人并不知道角落有人在偷窺。
在日料店裡春滿提出想回酒店休息後,趙華緻在她又一聲“抱歉”中,應下,起身送她。
回酒店的一路,春滿都很安靜。去的時候車廂裡的歡聲笑語不複存在,莫名有種時移世易的凄清感。
春滿解開安全帶,跟趙華緻道謝後,下車,并沒有注意到趙華緻緊随其後也下來了。
趙華緻站在酒店門廊下,注視着春滿走近大堂的背影。
富麗堂皇的裝潢,卻空曠得令人覺得這道身影羸弱消瘦。
“春滿。”趙華緻擡聲把人叫住。
春滿止步轉身,看到從外面疾步而來的趙華緻。
他停在面前,突然發問:“想去海釣嗎?”
“什麼?”
“你狀态太差,獨處隻會讓壞情緒惡性循環。我安排了遊輪在附近的碼頭,從這裡過去二十分鐘就能到,十點前把你安全送回來。”趙華緻不容置喙的口吻生出幾分僭越的冒犯感。
春滿第一反應是不答應,但腦内突然閃過在日料店裡趙華緻替自己出頭的場景,貧瘠封閉的心髒流過汩汩熱意,罕見地有了生命力。
大概有些人,天生有責任心。
“釣魚、吹海風、運氣好的話,能看到海豚。之前看過一句話,‘如果在陸地上不開心,還有山川、大海和天空。’你喜歡這種說法嗎?”趙華緻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她微垂下的濃密睫毛,看不清表情。
但他确定春滿是喜歡的。
這句話是春滿喜歡大自然的初心。早些年在社交平台發布動态時,她常用這句話。
乍聽旁人提起,春滿感覺挺微妙的。
“方才的事責任在我,但凡我換一家餐廳就好了。”趙華緻看上去很介意這接連幾件不完美的小插曲。周遭辦理入住的客人不經意地望過來,不知是覺得兩人的氛圍奇怪,還是這對男女過于養眼。他音量控制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範疇,不造成不必要的影響,“如果你不想去也沒關系,我安排這些不費事的,讓等在碼頭的輪渡回去就是了。”
類似的話,換個人來說,有道德綁架春滿之嫌。大概趙華緻眼神太誠懇,如此解釋一句更像是擔心春滿因一再拒絕他有愧似的。
春滿開口還是沒能拒絕這份恰如其分的周到:“我需要回房間收拾一下自己,十分鐘後見可以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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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兩人踏上去往碼頭的車上,春滿佯裝若無其事,安靜但不再憂慮,處于一種不想掃興卻又提不起太高興緻的折中狀态。
等上了輪渡,發動機和海浪的聲音,一層疊一層地漸漸蓋過春滿心裡的雜緒。
避免頭發亂飛,春滿編了個麻花辮垂在一側肩膀處。她的臉本就小,鼻梁上架着的墨鏡直接擋去一半。
到達适合海釣的開闊海域時,春滿沒注意船開出來多久。
接過趙華緻遞來的魚竿,春滿道謝,聽他簡單講解器械使用和魚鈎固定的方法,便躍躍欲試地上手操作。
“左手握在這個位置會省力些。”兩人站得近,船身搖晃時長裙的裙擺會掃過筆挺的西裝褲。
趙華緻糾正她的錯誤動作時,擡手握了下她的魚竿,相鄰的手肘輕輕觸碰,再沒有發生多餘的接觸。
“我先甩鈎了。”可能是海風的魅力,春滿的尾音不自知的上揚,心情很好的樣子。
趙華緻還在固定魚餌階段,他看了眼旁邊安靜注視着海面的春滿,一兩秒後,把空鈎甩下海裡,決定把頭一份收獲的喜悅交給她。
風吹亂了她未束起的碎發,彎曲的發梢挂在鼻梁上,她因想事情出神,似乎并沒有察覺。
春滿擡手,勾住碎發随意掖到耳後。
春滿在社交上是個很百搭,但偶爾也苛刻的人。
身為成年人,很多時候出于社交禮儀和人情往來的考量,會不得不面對一些場合。但如果她實在對某件事感到不舒服,不想營業時,也是敢直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
和房嘉恺分手是。
想回去休息也是。
但被趙華緻三兩句話改變了主意,是她沒料到的。
話趕着話,情緒壓着情緒,每一個念頭邏輯上都是合理的,但結果卻已偏航。
魚竿晃動的力道拽回了春滿的注意力,她反應了一會兒,才确認:“好像咬鈎了。”
海風又大了些,春滿的碎發又亂了。
趙華緻收回擡到一半試圖幫她理頭發的手,下一秒對上春滿分享時難掩的喜悅。
好在隻是倉促的一眼,春滿滿心滿眼都是鈎上的魚,并未捕捉到趙華緻眼底轉瞬即逝的心虛。
“我幫你。”趙華緻拿着撈魚的網兜上前幫忙。
不小的一條馬友魚,春滿抱在懷裡的時候險些手滑把它放生,本能地收緊手臂,卻不小心濺得救生馬甲和臉上都是腥鹹的海水,場面一時混亂、狼狽。
她躲避着别開臉時笑得卻很開心。
趙華緻仿佛完全是一個旁觀者,注視着如此鮮活靈動的一幕,越發覺得自己在酒店大堂外的沖動決定是何其正确。
“需要我幫你拍張照紀念一下嗎?新手釣到這麼大一條,不是一般的好運氣。”
春滿的墨鏡不知道掉到哪裡,有海水濺到眼睛裡,她眨動幾下眼睫,并沒有抱怨:“那得快點拍,我真擔心她滑走,要不要先把它打暈……”
“你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