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這天,豔陽高照,惠風和暢,是個好天氣。
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夠擁有好心情。
“擔心她,就别安排房嘉恺去啊,你這點權利還是有的。”江鎏針對趙華緻一上午心不在焉的狀态如是評價道。
他有什麼權利?
除了工作,房嘉恺還有太多途徑和機會接近春滿。他又能做什麼呢?
也就隻有工作相關的事,他還能有幾分操作空間。隻是不知道情況是否如他預料的那般發展。
春滿對房嘉恺的态度,趙華緻從未直接跟春滿聊過,所掌握的信息,無非是一些顯而易見的、她身邊親朋普遍知曉的,以及江鎏通過他的渠道套來的信息。
破鏡難重圓,但四年的感情擺在那。沉沒成本不參與重大決策的道理,在人要感情用事時起不到任何作用。
趙華緻隻覺心痛,就像這四年間,無數次偷窺着她生活時的感受。
或許如今反應隻會更劇烈,畢竟已經體驗過失而複得的喜悅,怎麼甘心再次拱手讓人。
“他們——”趙華緻倏然想到什麼,整個人僵住。所有以自我為出發點的感悟暫停,他将視角切換到春滿身上,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并不理智的決定。
不論最終結果如何,當春滿看到房嘉恺和沈栀意同時出現,除了能清醒地牢記房嘉恺的過錯,堅定自己分手的決定,還将被動地把剛有愈合征兆的傷疤再次撕裂。
這是一件非常殘忍折磨的事。
他不該這樣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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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救助站。
三隻東方白鹳已經在軟放歸區适應了一段時間,熟悉自然環境,具備放生條件。
“春老師,這段時間辛苦你,讓你一趟趟地跑。”和春滿對接的飼養員如是說着,“提供導航追蹤設備的技術員也已經到了,等他們弄完就可以開始放生儀式,我們現在過去看一下吧。聽說是打算和救助站達成長期深入的合作,這家企業看上去挺有誠意的。”
“那很不錯。”春滿随口問:“是哪家企業?”
“星恒。利用導航追蹤長久地觀察、研究動物的習性,還是你給救助站提供的思路。你對這個企業熟悉嗎?”
油然生出物是人非的澀感,讓春滿心咯噔漏跳了半拍。她心說星恒技術崗員工衆多,來的未必是房嘉恺,但身體裡難以遏制的煩躁。
春滿知道自己不該這樣抵觸,相識六年,在一起四年,除了那件原則性的錯誤,兩人感情無疑時親密的,否則也不可能走到訂婚的階段。
如果可以,再見面時心平氣和地道一句好久不見,然後問問對方的近況。
經過這段時間的冷靜,那激增的厭惡和痛恨或許還是敗給了四年感情,春滿無法原諒原則性的錯誤,卻仍由衷地希望對方過得好。
好像這樣,春滿心裡因決絕強勢而産生的自我反思,反思又激化的慚愧情緒,便能夠減淡一些。
以上種種難以言明的心理,在春滿轉過拐角,看到星恒派來的技術員時,被完全覆蓋。
“嗨……”沈栀意聽見腳步聲回過頭,漸漸放下給白鹳拍照的手機。
沈栀意知道自己給房嘉恺和春滿的感情造成了什麼樣的破壞,她已經跟房嘉恺把這件事解釋清楚,卻遲遲沒有向春滿道歉的機會。
此刻相遇,場面多少有些慌亂和尴尬。
“我手機是不是在你那——”房嘉恺的聲音從圍欄後出現,他直奔沈栀意而來,卻在看到春滿時,腳步頓了頓,臉上松弛自在的神情一瞬間變得緊繃。
說是關心則亂也好,是驚惶無措也罷。
房嘉恺努力讓自己笑得好看,但越努力呈現得越别扭。
房嘉恺自以為很了解春滿,追她那兩年,把她每一次蹙眉、每一個笑容都翻來覆去的研究,在一起後,在重複瑣碎的日常相處中,加深了對她的認識。
春滿是個十分率真、體面的人。她凡事有話直說,不做無謂的遷就,不委屈自己,同時也能維護成年人的體面。就比如當年房嘉恺在宿舍樓下大張旗鼓跟她告白的事,春滿雖然反感,但仍能好聲好氣地用一種不傷他自尊的方式拒絕。
所以房嘉恺沒有預料到,她在沈栀意的事上會如此生氣。
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心硬得房嘉恺找不到任何彌補的契機。
沈栀意什麼時候把手機遞到他手上的都不知道,房嘉恺注意力一瞬都沒有從春滿身上移開。
而春滿仿佛不認識這兩個人一般,偏頭問飼養員:“現在可以開始放生嗎?我單位還有事,得早些回去。”
飼養員隐約察覺氣氛不對,沒等琢磨出個所以然來,聞言,連忙回到工作狀态:“可以的。”
救助站每年放生的動物不計其數,今天實在算不上多特殊的一次,飼養員兼職攝影師期間拍攝了幾張照片方便官媒宣傳使用,整個儀式很快結束。
飛鳥振翅,消失在雲端,混入數以萬計的鳥群中,此後隻有一條條冰冷的數據能證明它與這裡的聯系。
救助站的技術人員有追蹤相關的問題向房嘉恺請教。
春滿趁這個時間,離開了救助站。
經過這個小插曲,她從記憶滋生的慚愧,遭新的情緒覆蓋,随後盡數消散。
房嘉恺的生活缺了她,依舊豐富如常。
“慢慢——”
春滿走到車邊時,房嘉恺疾步追出來,把她叫住。他動作急,等跑近大口喘勻氣息,才說:“晚上一起吃飯,可以嗎?”
春滿垂眼盯着被他拉住的手,一秒兩秒,直到房嘉恺緩慢地松開對她的鉗制,春滿才開口:“不了。”
春滿連推脫的理由都不想找,視線從他愧疚焦急的臉上移到救助站門口,沈栀意站在那裡低頭看手機。
“沈栀意還在等你,快回去吧。”
沒等房嘉恺再有動作,春滿利索地拉開車門,矮身坐進去,發動車子,一系列動作一氣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