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華緻觑了她一眼,無語狀,語氣前所未有的冷厲:“你燒糊塗了?發着燒去跑馬拉松,你是覺得42公裡太小兒科,想自己上難度嗎?”
春滿後知後覺自己問題的荒誕,被怼後更是心虛。她覺得自己大概是被當成運動小白教育了,于事無補地解釋了句:“我跑之前沒意識自己發燒了。”
她解釋的聲音越低,越顯虛弱。趙華緻看着她,什麼氣也發不出來。
護士端着托盤給她挂水,對趙華緻說了句公道話:“知道你急,但先别急。但凡你生活中上點心,也不用心驚膽戰這麼一遭。發燒這麼明顯的病症都沒注意到,你這家屬怎麼當的?”
春滿嘴一張,想要糾正。
但護士隻是走過場地教育一番,沒等“家屬”回應,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吧,有事按護士鈴”便出去了。
春滿自知沒必要把人叫回來澄清這個誤會,沖趙華緻道:“抱歉,害你被誤傷。”
“是我該道歉,剛才的确急了。”趙華緻垂了下眼,沒看她。
兩人間氣氛是說不上來的凝固。
這時,姜早早火急火燎地沖進病房,扶着春滿的肩膀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急得眼淚快落下來了,最終被春滿一句句稍安勿躁的“我沒事”,安撫住。
“我接到電話時快被吓死了。”姜早早惴惴不安了一路的心終于平靜下來,還要說什麼,注意到一旁的趙華緻,不管三七二十一道謝:“趙總,謝謝你照顧慢慢,謝謝。”
趙華緻起身,沒多留,沖姜早早禮貌地點下頭,再對春滿說:“你朋友到了,那我就先走。你好好休息。”
趙華緻身影消失在門口,姜早早猛地往春滿面前一湊,逼問:“什麼情況?”
春滿隻當她關心自己暈倒的原因,懊惱地一皺眉,說:“前段時間訓練計劃沒好好執行,今天比賽時跑到一半感覺體力不支,就暈了。你快幫我上網看看,我暈倒被送上救護車的場景沒被拍下來發到網上吧,太丢人了。”
姜早早知道春滿要面子,暫時擱下對閨蜜感情生活的八卦,很靠譜地安慰:“你這還好,不算丢人。我剛坐電梯時,聽說有個老哥倒地上身體動彈不得,邊吐邊嚷嚷着扶他起來要去簽名牆合照,還大談曆史戰績,說自己年輕,未來一定會打破什麼什麼記錄,那狀态,跟耍酒瘋似的。”
有姜早早陪伴,輸液的時間沒那麼無聊。
兩瓶藥水輸完,護士來給春滿起針,看見陪床的人換了,閑聊一句:“你男朋友走了?是不是生他氣了?你别怪他兇你,你這次情況危急,估計是把他吓到了。”
春滿在姜早早滿是探究恨不得要把她燙出兩個窟窿的注視下,第一時間跟護士解釋:“剛剛那個不是我男朋友。”
“不能吧?”護士兩手插在口袋裡,斷言,“他抱着你到病房時,特别的寶貝,生怕你磕了碰了,我想幫忙扶一下他都沒讓。我每天見這麼多人,敢說他肯定是喜歡你。”
姜早早慢吞吞地削着蘋果皮,視線在護士和春滿之間打轉,思緒從她們的聊天内容開始發散。
自诩春滿最要好的閨蜜,姜早早自然希望自己能第一時間出現照顧她,但凡事都有意外,她被路況絆住,被趙華緻搶了先。
趙華緻怎麼就這麼恰好在醫院呢?他這種家庭的人不都愛去私人醫院嗎?
聽護士的描述,趙華緻就好像特意為春滿來醫院似的。
他怎麼會比自己更早呢?
姜早早咔嚓咬了口蘋果,不服氣地随便點了點手機。幾個常用軟件來回點了一圈,若有所思。
前段時間的暴雨夜也是,自己打算出發去陪她,因為在車庫跟别的車發生剮蹭,被絆住,這個時間差裡,春滿接觸到了趙華緻和他的貓,貓咪這種治愈心靈的生物陪伴春滿度過了難熬的暴雨夜。
怎麼就那麼巧呢?
是趙華緻和春滿太有緣,還是自己和交通工具犯沖?總不至于是有人在春滿身上裝了竊聽器吧,或者她的手機上?
這個猜測毫無現實依據,但姜早早福至心靈般停在某個對話框上,很快意識到另一個問題,就算沒有竊聽器,有個人也能了解到這些信息。
姜早早微微坐直,越發确定了這個方向。
她得知春滿因休克被送往醫院時,人正在打遊戲,倉促地跟隊友解釋了一句就往醫院趕。
那個暴雨夜在車庫,如果不是因為跟這個遊戲搭子連麥拌嘴,也不會走神發生剮蹭。姜早早記得,當時無意向他透露了,自己閨蜜讨厭雷雨天的信息。
這個重大發現讓姜早早漸漸挺直了身子,眉頭越蹙越緊,記憶中更多類似細節紛至沓來,佐證着罪魁禍首的身份。
閨蜜分手了,要跟閨蜜去度假村,三點後可以打遊戲因為閨蜜去博物館了……等等。
“怎麼了?”春滿見她舉着刀一副要捅人的架勢,連忙問。
“沒事。”姜早早把刀擱下,憤憤地咬住蘋果,兩隻手捧着手機悶頭輸出。
春滿不是沒見過她這般模樣,一遇見項目中不帶腦子瞎給意見的合作方,她就會把鍵盤當成對方的天靈蓋敲。因此春滿隻是多看了她幾眼,沒再過問。
姜早早沒蠢到直接找那騙子質問,抱着最後一絲僥幸的期待,決定先釣魚執法,坐實這個罪名,而非巧合。
“你知道哪裡有賣梅花糕的嗎?閨蜜突然想吃,我翻遍了外賣平台都買不到。”
這條消息發送成功沒幾秒,對面人便回複:“啊不知道呢,她除了梅花糕還想吃别的嗎?我知道一家很有口碑的甜點品牌。”
“隻想吃這個。你不懂女孩子,想吃什麼就必須吃到,否則情緒會特别暴躁。”
對面:“你們還在醫院嗎?”
“對啊。下午還要做個檢查,沒問題了才能出院。”
一來一回一番交手後,姜早早深藏功與名地收起手機,就等魚上鈎。
如果這都能撞,那就坐實了。
“你忙完這個項目,要不要休息一段時間?”春滿看着姜早早一會兒冷笑一會兒生氣的變臉式表情,提建議,“我感覺你的精神狀态早晚要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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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全面檢查,春滿的身體并無大礙,當天下午便可以辦理出院。
參賽選手在醫院的一應花銷馬拉松組委會可以報銷,春滿離開病房前,按照流程要求準備所需要的材料,一份份拍照提供上去。
“趙總。”
聽見姜早早跟人說話,春滿應聲擡頭,才發現趙華緻來了。
他換掉上午的運動裝,挺括講究的襯衣料子,和手裡提着的一袋從路邊攤販那裡買來的小吃并不搭調。
“給家裡妹妹買梅花糕,順路給你捎了一份。要嘗嘗嗎?”
趙華緻說話時,春滿視線慢半拍從那袋東西移到他臉上,雖不明所以,但人提都提來了,沒有再叫他提回去的道理,禮貌地道謝,并沒有注意到一旁姜早早微挑眉的表情。
“趙總從哪裡買的,我正想買來着。據我所知,因為創城,這附近的小吃攤都被趕走了。最近也要到幾十公裡外的大學城才有賣的。”
趙華緻沉默地盯着她看了數秒,開口:“我碰巧從城西回來。”
春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抻開袋子看了看,先往姜早早嘴邊遞了個:“那你先吃。”
姜早早沒急着跟春滿坦白,就着她的動作接了梅花糕,三兩下吃完,把陪護椅往床底一推,對趙華緻說:“謝謝趙總的梅花糕,很好吃。我突然有點事,還要麻煩你陪春滿辦理出院手續,并且把她安全送到家。”
姜早早态度轉變得突兀,春滿面露疑惑,用眼神無聲地詢問怎麼了。
“沒事。我要去讨個說法。”
沒等春滿提醒她開車慢點,姜早早已經沒了蹤影。
春滿兩眼擔憂,恨不得追上去留她平複一會兒再開車。趙華緻從門口移回視線,說:“她應該沒事,有事的另有其人。”
趙華緻在是否給江鎏提醒之間短暫抉擇一會兒,最終決定把江鎏一直心心念念半個月假期批了。
不,直接給他批一個月的帶薪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