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碘酒擦在她柔軟的耳垂上,宋湜也向祝京南投去一個求助的眼神:“你的手給我拉一下。”
穿孔師笑呵呵說:“小姑娘,想牽人家手還找這麼蹩腳的理由啊?”
宋湜也小聲嘟囔:“我才沒有。”
祝京南把手遞過來,她虛虛地握住,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
宋湜也中學讀的女校,要追溯上一次牽男生的手,恐怕要到讀幼兒園了。
祝京南的手很大,手指修長,她的指腹觸到關節骨上,不敢摩擦,緊張地咽了一口口水。
穿孔師還沒開始穿孔,說道:“小姑娘,你不要這麼緊張啊,又不痛的。”
宋湜也臉一熱,感覺好像聽見祝京南笑了一下,她仰起腦袋看他,沒笑。
果然,不苟言笑比較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穿孔針終于碰上她的耳垂時,宋湜也緊緊閉上眼睛,驟然收緊抓着祝京南的那隻手,“咔哒”兩聲,穿孔師輕松地告訴她,好了。
宋湜也睜開眼:“這就結束啦?”
穿孔師又被她都笑:“對呀,穿耳洞本來就不疼的,小姑娘你太誇張了。”
宋湜也并不覺得羞赧,站起來同穿孔師道謝,跟祝京南一同走出去,兩人一直保持這樣的姿勢到車前,祝京南叫她:“阿也。”
“嗯?”她轉頭,看上去心情特别好。
祝京南讓她松手,她心情不好了,上了車坐在後座還小聲嘟囔:“哎呀,不就是牽個手嗎,牽手又不代表什麼,手都不讓牽呀。”
祝京南揉揉她的頭發,分明是很溫柔的動作,說出來的話卻那麼冷漠:“阿也,閉嘴。”
宋湜也生氣地靠在車窗邊,決定一直到下車之前都不理他。
過三天就是宋湜也的十七歲生日,她來到北京半年,在北京過的第一個生日。
宋湜也從早上起床就開始期待了,結果她興沖沖跑到祝家,祝家保姆告訴她,祝京南昨天晚上去天津看外祖父母了。
她想生氣的,但這個理由太正當了,她生不了氣。
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任憑那一天怎麼熱鬧,宋湜也都興緻缺缺。
一直到傍晚,祝京南的一個女同學來找她,說祝京南有一副耳釘要送給她。
鑽石大都相差無幾,要數粉鑽與藍鑽的觀賞性最好,大多是天然鑽石,用于項鍊、王冠上的裝飾,少有小克拉鑲嵌在耳釘上的。
宋湜也看了一眼就被吸引住了,但她快速把盒子合上,潦草說:“一般般。替我謝謝他吧,麻煩你替我原話轉達。”
女同學把原話傳到祝京南耳中,他什麼都沒說。
一場夢醒,淩晨五點,祝京南走到窗邊,晚秋天也亮得晚,天邊的黑才開始減淡,後海邊上已經站了一群準備冬泳的中老年人。
北京的深秋透着一種幹淨的凜冽,後海的水汽讓清晨的空氣沒那麼燥了。
這麼多年,宋湜也的性格好像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自我、任性,于是站在他面前的,還是他最熟悉的模樣。
他喝了一杯冰水,輕捂了捂心口,長舒出一口氣,呼出的白色霧氣團成一團。
宋湜也前一天晚上也睡得不好,與祝京南一牆之隔,他的氣息卻不斷迫近,讓她溺進一個又一個夢魇裡,再把她從冰冷的海水中打撈起來。
她七點就醒了,裹了件針織毛衣外套,站在陽台上,發現祝京南在樓下院子的魚池前喂魚。
他穿着深灰色高領修身羊絨上衣,周身同這秋天一樣肅冷,蒼白的指骨展開,魚食像小雨一樣淅淅瀝瀝落進池中,錦鯉搖尾遊來,水面散開漣漪。
宋湜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最近總是這樣出神,等祝京南都感受到她的目光,擡頭看向二樓陽台,她才遲鈍地收回視線。
她本來是可以大方接受跟祝聽白結婚的事實,可是祝京南一直跟她待在一起,讓她脫離現實,逐漸煩躁起來。
她沒跟他說早安,回了房間換身衣服下樓,王媽做好了早餐,她沒什麼胃口,倉促吃了幾口,隻在王媽地勸導下把熱的燕麥奶喝完了。
祝京南站起來,看向她:“阿也,好了嗎?”
宋湜也起身,對王媽說:“王媽,我們先走了,中午就不回來吃飯。”
王媽笑起來,目光慈愛:“好,要是有喜歡的婚紗,也拍給王媽看看。”
司機送他們到三裡屯的一家私人婚紗店,店裡為宋女士和祝先生提前清場,擺出暫停營業的立牌。
Vivian已經到了,接到宋湜也的電話,從店裡迎出來。
她今天二十七歲,中文名叫曲薇薇。宋湜也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給巴黎一位無名設計師當助理,自己也出了幾套不太有名氣的作品集,宋湜也看見後很喜歡,便雇她給自己當服裝助理,工作範圍漸漸擴展到生活助理。
曲薇薇同宋湜也擁抱,目光定在祝京南身上,看着這位與祝聽白有幾分相似的矜貴男人,不解地看向宋湜也。
宋湜也忙解釋:“這位是祝京南。”
她想不好用什麼身份介紹他,想想算了。
曲薇薇聽到他姓祝,知道祝聽白有位弟弟,便大緻知道了,向祝京南伸出手:“祝先生您好,我是Evelyn的助理,您可以叫我Vivian。”
祝京南不喜歡跟人握手,象征性地點了點頭,曲薇薇隻好有點尴尬地把手收回去。
店長過來招待他們,熱情道:“祝先生,您和您未婚妻很般配呢。”
宋湜也張了張嘴想解釋,但好像說是也不對,說不是就更奇怪了,讓未婚夫的弟弟陪她試婚紗,這身份容易惹人非議。
反正他們也不會來參加婚禮,宋湜也幹脆不澄清了。
店長帶他們進VIP休息室,曲薇薇已經依照宋湜也向來喜歡的禮裙風格挑了幾套婚紗,由幾位店員展出介紹。
店長問:“今天隻是新娘試紗嗎?新郎要不要看看我們手工定制的西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