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笑笑原本以為把團團叫過來就可以吃飯,所以粥、窩窩頭以及醋溜藕片和荷包蛋都在案闆上。
趙大媽到廚房就看到碗筷擺放得好好的。趙大媽給團團洗洗手,坐到團團身邊:“要不要奶奶喂?”
“不要!”團團拿起筷子,發現荷包蛋重,放下筷子用手抓。
趙大媽下意識說:“不能用手,團團——反正你媽不在,把你洗的幹幹淨淨,你媽也不知道。”
“媽媽說可以用手。”
趙大媽懷疑聽錯了:“你媽讓你用手抓?”
團團點頭:“媽媽給團團洗手。”
趙大媽想說蘇笑笑慣孩子,可一看到團團稚嫩的小臉,讓他用長長的筷子才是難為他,“藕片不能用手抓。你媽回來還得吃。”找一個空碗,夾幾片藕片放碗裡給他。
荷包蛋吃完,團團就抓藕片。
趙大媽問:“這個荷包蛋不吃了?”
“媽媽的。”蘇笑笑這幾天教團團一人一個,團團雖然很想吃,還是忍住了,“媽媽一個我一個!”指着藕片,“趙奶奶,媽媽一半我一半。”
趙大媽正在心裡感歎蘇笑笑會教孩子,團團也懂事可人。乍一聽到他的話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看碟子裡的藕片,别說一半,三成團團也吃不完。
趙大媽拿起筷子撥三成到團團碗裡,把荷包蛋放藕碟中,然後放在有熱粥的鋼筋鍋裡溫着,又在箅子上放一個窩窩頭,指着碗裡的藕片和半個窩窩頭:“團團,這是你的。”
團團點了點小腦袋,很是乖巧聽話。
五分後,團團把藕片吃完就要洗手,稀粥和窩窩頭一口沒碰。
趙大媽讓他喝粥,他要媽媽。勸他吃口窩窩頭,他問媽媽什麼時候回來。趙大媽懷疑小孩故意的,可她沒證據。又擔心團團哭着喊着要笑笑,不敢吓唬小孩多吃點,隻能把他的窩窩頭和粥放櫥櫃裡,拽着他出去洗手。
伺候好小崽子,趙大媽把門鎖上,拉着團團去她家。
幸好趙大媽的孫子孫女今兒下午沒課。團團跟他們玩得開心,忘了找媽媽。
再說蘇笑笑,可能因為她不善騎車,不停颠簸,颠的小孩受不了,她把人送到衛生院不到一小時就生了。
蘇笑笑聽說母女平安就想離開,可許慧娟頭一回當奶奶,跟無頭蒼蠅似的六神無主。蘇笑笑心想幫人幫到底,于是上前問:“許嬸,有沒有飯盒?”
許慧娟愣了愣神:“沒啊。你,你餓了?我這裡隻有搪瓷缸子。”從包裹裡翻出寫着“為人民服務”的白色搪瓷缸子。
蘇笑笑接過去:“我去打點水。”其實去食堂買半缸子粥,又買兩個蘿蔔纓包子,放在反放的缸蓋上。蘇笑笑邊走邊啃完一個包子。到産科門口蘇笑笑把缸子遞過去,“吃點東西吧。”
許慧娟愣住,蘇笑笑遞到她手裡,她回過神就問蘇笑笑多少錢。粥和素包子便宜,蘇笑笑道:“不值錢。吃吧。啥時候出院?”
許慧娟接過去道一聲謝,就說:“醫生說留院觀察一會兒,沒事就能回去。”
蘇笑笑本想回家,聽了這話把告辭的話咽回去。許慧娟在她旁邊喝粥,聲音很輕。蘇笑笑看她一下,像有良好教養的大家小姐。關于她的事浮現在腦海中,蘇笑笑沒猜錯,許慧娟的出身擱以前确實不錯,大清滅亡前她父親還是天子門生。
不過自打革命開始,這家人就成了鹌鹑,平時碰到她和趙大媽這些街坊會招呼一句,但沒什麼交情。
蘇笑笑前世今生都可以說涉世未深,一些侃侃而談的大道理都是從家人長輩和網上學的,她不敢跟經曆複雜的人打交道,所以把人送到家,許慧娟請她進屋喝水,蘇笑笑以擔心團團為由告辭。
車子還給趙大媽,團團從堂屋裡跑出來:“媽媽!”
蘇笑笑抱起小崽子:“吃飯了嗎?”
團團點頭:“媽媽吃了嗎?”
“吃個包子。”蘇笑笑看着随後出來的趙大媽,喊一聲“趙大媽”就道謝,“麻煩你了。”
趙大媽笑道:“看你說的。是我給你添麻煩了。你許嬸的兒媳婦沒啥事吧?”
“沒事。孩子也挺好。”蘇笑笑奇怪,“剛才去她家,她丈夫和兒子好像都不在家?”
趙大媽:“兒子上班的機械廠離這邊遠,一周回來一次。一會兒該回來了。她丈夫擔心出來撞到紅袖章,天天躲家裡。”
趙大媽的大孫女問:“笑笑姐姐,你吃的包子是她買的還是你買的啊?”
大孫女的媽朝她身上一下:“喊姑!”
小姑娘躲到蘇笑笑身後,當沒聽見:“笑笑姐——”
“幾毛錢的東西,誰買不一樣啊。”
小姑娘點頭:“懂了,你買的。”搖了搖頭,“難怪沒人願意幫他們。”
蘇笑笑想想中午的情形,這條胡同跟隻有她和趙大媽兩戶人家似的,“放心吧,我不傻,虧吃一次就夠了。趙大媽,我先回去了。”
“鑰匙給你!”趙大媽把兜裡的鑰匙遞過去。
蘇笑笑到廚房看到鍋裡的東西很意外:“團團,怎麼不吃荷包蛋?”
“媽媽一個我一個啊。”小孩的神色理所當然。
蘇笑笑摸摸窩窩頭溫熱,估計粥還沒涼透:“喝粥嗎?”
團團不餓,看媽媽吃得香忍不住想嘗嘗。蘇笑笑看他點頭就盛半碗,把荷包蛋裡的糖心戳破流到粥裡,然後遞給團團。團團第一次這麼吃,味道有點怪,但不難吃,舉起勺子叫媽媽嘗嘗。
雖然蘇笑笑不止一次告訴自己,團團以後就是她兒子,可她還是在意小崽子的口水,“團團吃吧。媽媽喜歡吃藕。”
小孩信以為真,攥着勺子呼啦呼啦喝完就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媽媽,晚上不吃飯。”
“那晚上不做了啊。”蘇笑笑看一下偏西的太陽,再過一兩個小時天就黑了,“要不要去趙奶奶家玩一會兒?”
團團搖頭,趴案闆上,歪着腦袋看着媽媽吃飯。
蘇笑笑吃好把剩的粥盛在一個盆裡,窩窩頭和菜吃完就刷鍋洗碗。爐子拉開燒幾壺水,把饅頭蒸了,給魚換一次水,和團團洗漱後就封爐子回屋。
這個時候堪堪天黑。
蘇笑笑以前有塊表,但被劉晨要走了,理由是蘇笑笑在家用不着表。那塊表蘇笑笑本打算要回來,可一想到劉晨用了四年,沾滿了她的汗水,蘇笑笑想想就惡心。
沒有手表,蘇笑笑猜此刻最多六點。這個時候睡覺太早,蘇笑笑找個本子畫出跳棋格,做許多圓形和方形小紙片,“團團,玩不玩跳棋?”
“我不會呀。”
蘇笑笑:“媽媽教你啊。”
團團擠到蘇笑笑懷裡,蘇笑笑擡手把他放對面,“下棋要面對面。”
團團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蘇笑笑拉亮電燈吹滅油燈。
起初蘇笑笑以為這屋沒有電燈。掌握了原主的身體,蘇笑笑才想起劉大軍嫌電費貴,除了陳雪和劉旭屋裡,他們都用煤油燈。不過以陳雪不知道愛幼的德行,将來也難尊老,有劉大軍後悔的一天。
團團學着媽媽把枕頭放身後,兩條小短腿塞被窩裡:“媽媽,有人敲門。”
“聽錯了。”蘇笑笑裝沒聽見,“媽媽走一步,你走一步。”
團團是個小固執:“媽媽,我聽見啦。”
如果是趙大媽或者其他近鄰遠親會喊“笑笑”。隻敲門不吭聲,指不定外頭是鬼是神。家裡隻有她和團團,外面又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蘇笑笑可不敢開門,“敲的是趙大媽的門。”
團團好奇地問,“趙奶奶是睡着了嗎?”
“年齡大耳背,可能還要敲一會兒。”蘇笑笑胡扯,“蘇團團,這麼多話,還下不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