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吃人。”
徐非弋重複了一遍,“而且向日葵小鎮的遊戲環境不足以滿足喪屍出現的條件,你們記得向日葵花田裡的那隻甲蟲嗎,那是食腐的埋葬蟲。”
“喪屍沒有攝入糖類、蛋白質等營養成分轉換供能很快就會失去肢體活性,埋葬蟲橫行的世界裡早就被啃成骨頭架子了。”
“可那些怪物根本不吃人。”
路上遊蕩的也好,藏在快樂之家失蹤已久的父親也好,他們也許衣衫褴褛像喪屍一樣惡心恐怖,但他們一定是人。
也許是為了證實他的說法,教堂頂樓的大鐘突然自主晃蕩起來。
“當——當——”
渾厚的鐘聲穿過沉沉黑幕非但不升上蒼穹,反而向着地面砸來,而地面上還有一個不能進入教堂的孔蔓生。
聖潔如天使展翼的白光從鐘口冒出,幾乎将他吞沒的光芒中,孔蔓生仿佛看見了正在張開雙臂擁向他的神明。
惡魔之女……異化的活人……變成鹿的鎮民……
一瞬間,孔蔓生面前閃過一個長相奇特背後有四片羽翼的奇怪男人,他高聳的額頂長出一根長長的角,突兀地把野獸般醜陋的腦袋拉得又怪又長。
男人邪性的雙眼蠱惑着孔蔓生:“回來吧我的孩子,回到我身邊來。”
孔蔓生雙眼發直腳下不受控制地走向了光明中的神,神伸出尖銳的爪子點向孔蔓生的眉心,鋒利的爪尖有如淬了寒毒的兇器,隻要沾到就會萬劫不複。
“過來,我的孩子……”
神還在語調溫柔地誘惑着他,孔蔓生卻停下了腳步。
“我的神——你TM是個邪神吧?長這副鬼樣子還出混,拉業務之前就不能先換張臉嗎?”
神一愣,随即白光倒帶似的退散,大鐘上雕刻的天使卻脫離了青銅外壁尖銳地叫了起來,它向着幾人所在的方向無所顧忌地扯開口腔,分貝大有越來越高的趨勢。
徐非弋耳膜都要被震穿了卻還要扭曲地維持着自己帥氣的外表,小鹿維克多早已煩躁得亂竄,陳芳梓把頭夾在兩臂之間彎着腰蹲到了地上。
音波一浪高過一浪,看不見的空氣中仿佛有人揮舞着無形的鐮刀在收割它所碰到的一切。
“啊——哦——”
天使扯大到可以塞進一個拳頭的嘴中被塞進了一團氣味芬芳的襪子,李飛光着腳不知幾時早已爬到了教堂頂樓。
“别嚎了。”李飛怕青銅天使吐掉襪子,又往裡捅緊了些。
他費力地解開了固定大鐘的牛皮繩,大鐘轟隆一下砸在了教堂穹頂,天使迅速失去靈活的姿态又重新變成了鐘上雕刻的裝飾。
歐洪濤氣喘籲籲雙手撐着膝蓋,胸腔中心髒跳得發疼,他臉色白中泛紅大喘了兩口氣:“還好,趕上了。”
玻璃花窗發出危險的咯吱聲,終于,穹頂撐不住青銅大鐘的重量,大鐘穿過穹頂一路墜落把花窗砸了個稀碎,玻璃嘩啦碎裂一地裂成了馬賽克,邊緣還閃着黯淡的光。
徐非弋:哦豁,攻略沒有了。
一線曙光從地平線上升起,起先是微弱的白,然後變成了略微刺眼的光束,乍然從黑夜中捕捉到光明,幾個人俱是眼睛一閉。
光透過碎裂的花窗,紅的紫的藍色的光被分割成油畫中濃烈的色塊,紛繁的光影慢慢鋪滿了整個教堂。
歐洪濤看着遠處的熹微,“時間有點太久了。”
“嗯,是啊。”對方漫不經心地答到。
其實這個遊戲并沒有很刁鑽,甚至一開始就大剌剌把攻略寫在了地上,而他們一早就見過了黑色向日葵。
但不刁鑽不代表不陰險,攻略就在那裡,可所有的規則都限制你不讓你去。
終于要結束了,陳芳梓長歎一口氣,她從未如此累過,明明上個暑假她還和朋友們一起公路騎行,比起遊戲中的經曆她甯願扛着車沿路走回去。
衆人三三兩兩坐回了教堂坐席,白光不再出現,掌管着這座教堂的神退回了自己的領地。
“希望我回到家就可以洗個熱水澡,然後美美地睡上一大覺。”
陳芳梓背靠着長椅舒展雙臂,她口吻輕松享受着難得的閑适。
教堂内幾乎是靜默了一瞬,徐非弋猛然擡起眼眸,不知什麼時候聖母像竟然抓下了遮蓋在頭上的工服。
石像的臉裂開了,聖母猙獰的笑容擠碎了原本覆蓋在她臉上的白大理石,她垂眼居高臨下盯着坐在原地還沒來得及搞清狀況的陳芳梓。
I have received your prayers.
你的祈願,我收到了。
“把她推到聖水盆裡去!”徐非弋第一個跳了起來。
他大意了,以為被浸滿聖水的工服蓋着這尊僞裝成聖母的邪物不會再翻出什麼花來,但一夜過去,工服早就幹了。
邪物一直假裝自己被聖水制住沒有反應,等的就是他們放松警惕的瞬間。
孔蔓生爬起來包住聖母像就往聖水盆裡倒,石像發出刺兒的尖叫震得他頭昏腦漲,但他不敢松手,因為邪物似乎在掙脫束縛住她的大理石外殼。
胡莉莉和李飛也慌慌張張撲過來幫忙,三人合力推動聖母像,終于把她推出了一尺的距離。
聖母像知道他們要做什麼,掙紮得更厲害了,但隻要她想從大理石殼中脫離出來,一瓢聖水就潑了過來,燙得邪物又隻能縮了回去。
“聖水不會減少,把聖水盆打翻。”孔蔓生也注意到了,不管徐非弋怎麼舀水聖水盆的水面總是維持在同一個高度。
聖水盆牢牢粘在地上紋絲不動,徐非弋和歐洪濤怎麼推都不行,邪物見他們白費力氣,也逐漸張狂起來。
“水管,水管!”李飛大叫,“墓園裡有水管,虹吸,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