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遠處搖搖晃晃冒出一個人影,他努力地想要像個正常人一樣直立行走,但手腳不自覺就變成了同邊。來人的兩條腿像是被打折了又重新拼接還沒有完全長好一樣,一步一彎曲,硬邦邦地挪到了孔蔓生面前。
“看到你們都沒事,我也就放心了。”夏池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卻比哭還難看。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離他最近的人,孔蔓生發現夏池的手心和手背竟然是反着長的,原本應該是指腹的位置整整齊齊長了五枚被剪到秃的指甲,指根貼近掌心的位置四個微微凹陷的窩,是指節連接的位置。
他一握拳五指就反着向手背握去,夏池三兩下試圖靈活地使用自己的雙手,卻發現很難做到。可能是其他人驚悚的眼神過于直白,夏池也終于意識到自己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他是以為我們不知道人長什麼樣嗎?”孔蔓生附到徐非弋耳邊小聲說。
突然出現的夏池就像一個莫名冒出來的怪物,過于離奇的行事風格連孔蔓生都看不懂了。藍芩和桑榆本來還非常害怕,但夏池越是努力想變現得正常就越是滑稽,這種怪異又離譜的氛圍有點超出兩個女孩子的認知。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藍芩也學着孔蔓生的樣子壓低聲音,但無人回答她。
夏池見幾人對他的到來心存戒備,便自顧自開口:“你們别害怕,我之前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安排去紮氣球。”他指了指自己的工作牌,上面寫着“奇奇怪怪氣球人”幾個字,這應該是遊戲賦予他的角色設定。
孔蔓生:“氣球?”
夏池:“是啊,你們還不知道吧,除了幾個遊覽的園區,還有很多地方是需要人手的,當時你們都進入了園區,我就隻能找了簡單的工作。園長看我一個人沒事幹,就讓我去紮氣球,隻要紮成各種小動物的樣子就行。”
說着他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一隻長條形氣球吹了起來,可惜夏池的手沒有那麼靈活,折騰了好幾次他才勉強紮出一隻奇形怪狀的醜陋小狗。他示意桑榆拿着,桑榆不敢擡頭隻能偏過臉顫抖着接過。
夏池很滿意桑榆的上道:“你們随時可以來找我,我就在那個氣球屋裡。”夏池指着一間屋頂上挂滿各色氣球的帳篷,道。
他一瘸一拐地來,又一瘸一拐地離開,直到人消失在帳篷中,許勁草才摸了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手背:“他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真正的夏池呢?”
“不知道。”不過夏池提供了一條非常重要的信息,并不是每個玩家都必須進入表演園區,做後勤工作說不定不需要每天面對生死的抉擇,如果能維持人的形态的話。
就在這時挂在最高帳篷頂端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八點了,八點了,八點了。”衆人還在愣神之際身邊的其他演員NPC卻早已跑了起來,廣播報時後這些人忽然變得驚慌失措,好像看見了什麼恐怖場景一般他們飛快地尋找着掩體,有好幾個人甚至就地往地上一躺拖過幾隻麻袋把自己蓋了起來。
徐非弋覺得不妙,“跟他們一樣,快點!”接着便不由分說拉着孔蔓生找了個木桶躲了進去。這一片區域剛好是存放食物的區域,這樣一人高的木桶有好幾個,藍芩和桑榆也找個了普通兩人一起爬了進去,劉呱唧不願一個人躲,就跟着許勁草擠在一起。
待衆人剛剛藏好,廣播中滋滋啦啦的聲音也一并消失,外界所有的動靜似乎在同一時間被帶走,木桶外靜得可怕,孔蔓生隻能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和徐非弋緩慢而輕微的呼吸。
木桶上開了一個直徑五厘米的圓形小洞,透過洞正好能看到外面的情形,整個吉蔔賽遊樂園陷入了死寂,隻有頭頂的彩燈還在不知死活地閃爍。
一個先前藏好的人忽然從麻布袋堆裡站了起來,他還穿着沒來得及換的緊身表演服,臉上卻現出一抹駭人的恐懼。孔蔓生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隻能看到這名小演員臉頰不受控制地抽動,随後又有幾個人從不同的地方鑽了出來,他們試圖扭轉自己的腳步,但雙腳仍然不聽使喚地把他們送到了同一個地方。
從孔蔓生的角度看過去,幾人站成一排不住抖動,似乎這種不受控制的集中讓他們心神俱裂,小演員們哭喪着臉越靠越緊,等到他們的手臂都挨到一起時這種被迫的集中停了下來,他們都站立着不動了。
但小演員們臉上的表情沒有一刻松懈,相反他們更加害怕了,甚至有一人眼淚和鼻涕同時冒了下來。再然後,孔蔓生看着他們同時邁出了右腳整齊地跑了起來,向着一面被油漆塗鴉畫滿的牆壁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