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感刹那間席卷了孔蔓生高度集中的意識,在眼縫徹底合攏之前,他看到被放養繩牽着的西澤爾正奮力地朝他遊過來。
“這裡還有生還者……”
“天哪,他們是怎麼活下來的?”
昏死過去的前一刻,孔蔓生聽到太空服中的語言交流系統中傳來兩句含混不清的對話。
倪狻、祝妮菲,還有徐非弋,他們現在在哪裡,成果地躲掉了這一次清洗了嗎?
如果沒有的話,他們還活着嗎,是不是……都死在遊戲裡了?死亡很痛苦嗎,跟他現在這種漂浮的狀态是不是一樣呢,好像有一條閃着熒光的河流纏繞在他的身邊,準備要将他拖進永遠不會醒來的深淵中。
“啊!”一聲簡短地驚呼,孔蔓生直挺挺坐了起來,眩暈讓他又重新躺了回去。房間了除了他們兩人空空蕩蕩的,說話還會有輕微的回聲。
“不用起那麼猛,你還活着。”西澤爾坐在另一張病床前,抄着手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還活着?孔蔓生一團漿糊的腦袋試圖消化這短短的四個字。
“我的同伴呢?”他猛然意識到什麼,當場就要下床。
見西澤爾不解,孔蔓生明白對于他而言自己這種被分配在最下層的普通人應該是不具備同伴這種配置。
“我的意思是,在分配勞作之前,跟我一起來的那幾個人呢?”
“不知道。”西澤爾如實說。
能在大清洗下活下來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他哪裡還有時間去管其他在這場災難中不幸去世的其他人。
“聽說這次死了12587人,但是蟲族也喪命了392隻。”有人在門外窸窸窣窣。
“是啊,損失雖然有一點大,但是幸好‘清洗’阻止了蟲子們的繼續侵襲。”
“除了他們倆,Q區沒有活人了吧?”
“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活下來的,怪不得總長官要把他們帶到K區。”
聽到對話的孔蔓生心髒像是被人用尖銳的利爪用力地揪住,心悸伴随着狂跳地疼痛忽然就扼住了他的呼吸。
Q區隻有兩人存活,是他和西澤爾嗎?其他人呢,全軍覆沒了嗎,不可能,他不信。
扯掉還接在手臂上的營養針,孔蔓生跌跌撞撞地滾下床,西澤爾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去接住他。
孔蔓生推開了阻攔在他面前的西澤爾,他沖到門外,正在小聲交談的兩名士兵戛然而止,看着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不由得後退了一步。
“Q區沒有其他活人了嗎,你們是不是沒有搜索所有的地方,一定是有錯過的角落吧?把衣服給我,我要自己去搜索。”
摁住士兵的孔蔓生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臉色有多麼的恐怖,士兵們打了個寒顫:“已經搜索完了,沒有活人。”
“不可能!”
孔蔓生不肯相信,他堅持要自己去再搜索一遍。兩名士兵隻當是看怪物一樣看着他,對上他那雙充血發紅的眼睛,都有點畏懼。
“把衣服給我,我自己去。”見士兵們不動,孔蔓生自行上手來扒拉他們穿着的太空服。
“夠了!”西澤爾走了過來,他一把揪住孔蔓生,“沒有活人就是沒有了,你以為搜救是一個走廊一個走廊去看的嗎,隻要用熱成像儀往對應的區域一掃就知道這裡面還有沒有生命體,根本不可能漏掉。”
大清洗的毒霧沖擊到來之時孔蔓生受到的波及遠比西澤爾更大,他比西澤爾更先昏迷,西澤爾則保留着最後一點意識一直堅持到搜救隊到來才昏了過去。
在搜救隊找到被繩索放到五百米開外的兩人時,他們早就完成了對Q區和Z區的搜救,無人生還。
孔蔓生立直不動了,他感覺到力氣正在從自己的身體中絲絲流逝。
不可能的,他們怎麼會就這麼死掉了呢?祝妮菲是個混子難道倪狻不夠聰明嗎,徐非弋的經驗遠遠多于他們,難道他就找不到一點逃生的機會?
他頹然地松開了揪住衛兵的手,身形一晃險些跌倒。
“你沒事吧?”西澤爾皺眉,他是不明白為什麼幾個肉人還能産生這樣濃厚的同伴之情,孔蔓生甚至會在這些人死掉後難過得連血色都從唇瓣上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