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辭無動于衷。
他的眼神隻有在看到和自己相像的小男孩時才微微亮起。
有時邬頌的臉上會有一雙顔色更深的藍眼睛。
邬辭心知是什麼原因。
白彥試圖用色欲和夢貘改變他的意識。
它試圖讓邬辭以為白彥就是邬頌。
就好像一開始邬辭對白彥做的那樣。
可白彥心口的相片一次次提醒邬辭事實。
他思考夢境什麼時候結束。
光束放映的畫面大概是由邬辭和白彥的回憶拼湊成。
邬辭記住的不多,也就意味着進度條快到頭了。
可放映的畫面遠比邬辭想象的多,那是他遺忘的記憶。
可這能改變什麼?
邬辭靜靜看着親上自己側臉的小男孩。
心中冷硬從未消融。
終于,光束漸漸縮小,縮小到僅容下一人的範圍。
帶着白色羽翼的白彥出現在光束裡。
它顯然知曉嘗試沒有成功,微微張嘴看着邬辭,表情是無法接受的空白。
“相片……”
白彥的聲音在顫抖,臉上濕漉漉的,“不是你的?”
知曉邬辭的部分記憶對它而言太殘酷。
回應白彥的是徹底獸化的克拉肯和巨大的觸手。
它的反應慢了一拍。
被觸手絞斷的頭顱和剩下的軀幹很快像素化消散。
邬辭睜開眼睛。
觸手組成的雙手毫不猶豫完成無數個夢境裡做過的事。
現實中的白彥根本沒有躲開這一擊的可能。
墳場主凄厲的叫聲按下遠處瘋狂的異變生物的暫停鍵。
向客寒驟然回首,眼睛亮得吓人——
“你要和我在一起!”
【你要和我在一起!】
白彥尖叫着,臉上流下幾道橙紅色的液體,尖銳十指紮向邬辭脖頸。
微不可聞的“咯吱”聲震耳欲聾。
是悶在皮肉裡的頸椎斷裂聲。
同一時刻,觸手鑽進白彥心口沒有愈合的皮膚。
它們用不了深入太多,很快纏上一顆橙紅的心髒。
白彥沒想到出了夢境,邬辭還有操縱克拉肯的能量。
夕陽的油彩濺在邬辭胸口。
白瓷一般雪白的雙臂驟然失去力氣,搭在邬辭雙肩上。
雙臂軟弱無力,像極了情人間的親密擁抱。
十個血洞作為擁抱的紀念品留在邬辭脖頸上,帶着焖紅的掌印。
邬辭站在原地,等待觸手徹底處理那顆心髒。
白彥靜靜“看”着他,雙眼逐漸失去光彩。
邬辭無動于衷。
他一手纏着着對方脖頸,一手鑽進對方胸膛。
白彥雙臂上的黑紋幾秒鐘内徹底褪去,柔柔搭在邬辭肩膀上的雙臂無力垂下,抵在邬辭胸膛。
夕陽沒入地平線,傍晚的最後一縷陽光消失。
雨林裡,墨綠色成為結束一切的背景牆。
僵在原地片刻又掉頭逃跑的異變生物讓向客寒預知到什麼。
幾個閃身飛躍,便見到邬辭模糊的身影。
等看清那個小黑點,他卻慢慢、慢慢停下腳步。
最終向客寒隻是站在不遠處。
兩個連在一起的黑影。
夕陽的消失讓看似纏綿的影子徹底融入黑暗。
邬辭吸收掉白彥的心髒,才松開白彥。
棉花娃娃一樣的人跌落在地面,皮膚是雪一樣的白。
向客寒站在原地,看着邬辭像身後長眼睛一樣轉過身。
灰色眼睛安靜地注視着他。
向客寒卻有種被異變生物眼神鎖定的緊繃。
邬辭看着他,聲音帶着詭異的嗡鳴感,“過來。”
毫無防備的向客寒一陣恍惚。
再回過神,他邁開幾步,而等不及的邬辭已經站在他面前。
灰色眼睛似審視,似觀察,仿佛想看進向客寒心裡。
向客寒沒有說話,任由邬辭注視。
邬辭率先開口,聲音不似之前怪異:
“你看出來什麼了嗎?”
向客寒看着他嘴角邊的橙紅痕迹。
他不提邬辭的異常,開口問,“色欲:蠱惑?”
“還有傲慢:改變。”
邬辭直勾勾盯着他,“不止。”
“六個……很快會是七個七宗罪都會被我擁有。”
向客寒微微收縮的瞳孔流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靜,“……這樣啊。”
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看着邬辭神态的向客寒心想。
他明智地保持沉默。
後來的向客寒卻恨不得時光倒流,在這時候撬開自己的嘴。
邬辭貌似有點失望,但是身心疲憊的他無力再苦纏着說什什麼。
加上七宗罪的影響,他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順從自己的心意。
向客寒後頸一痛,習慣性反應的動作受制于僵直的身體。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向客寒隻來得及看清邬辭眼中沒有暴虐之類的負面情緒。
痛感和窒息感再次襲來的時候,力道是剛剛的好幾倍。
向客寒看着邬辭的眼睛失去了意識。
雙膝一彎的人類被邬辭穩穩接到懷裡。
他對向客寒剛剛的反應很滿意。
邬辭再次強化的感官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聲音——屬于人類的聲音。
巨大的觸手将兩人包裹起來。
邬辭腳下的克拉肯盡心盡力挖掘着泥土,觸手團很快鑽進地面。
異變植物上的橙紅和鮮紅瞬間被被吸收。
它們催生無數藤蔓,搖下無數落葉。
一具少年人的屍體和嶄新的摻着腐殖質的泥土被藤蔓和落葉掩蓋。
遠處的實驗室廢墟也終于倒塌,消失在時間餓河流裡。
被黑暗籠罩的向客寒隻感覺到潮濕的熱意。
邬辭終于舍得眨眼。
他抱緊陷入昏迷的向客寒,手臂在對方赤裸的腰上勒出紅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