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重山丘,五鼎三牲未足酬。親時臨辰後,子到方能救。這都是出世大原由,凡情怎夠。孝子賢孫真空究,因此把五色封贈一筆勾。
馬成龍栽倒就地,半晌不語。邱爺忙把他扶起來,說:“你這個朋友就不是了,怎麼把我的兄弟氣倒,是怎麼回事?”那人說:“他倒是愛問我,我是交朋友的心腸,為的是告訴他知道。他沒聽我說完,他就氣倒了。”馬成龍方才睜眼,說:“我的公文是被他燒了?”那人說:“你聽我說完了。他方要燒,被我一抓他,将公文奪下。他說:‘你奪我的作什麼?你說說我聽。’我說:“你要把他燒了,恐怕害了好人,你給我吧。’他說不給我。他日行一千裡路程,夜走八百不亮,他由昨夜三更時候,他就往雲南去了。你說這事,我一想不對,倘要有人來找我要此對象,要是我的朋友,我該如何?我故此又把他追回來。現在我們哥兒兩個夜晚前來探探,丢公文的是誰,走了沒有?多蒙尊駕擡愛,又把我讓進來,我故此說都是實話。我叫我這個朋友進來。”
說完,于是大喊着說:“兄弟,你還不進來嗎?”隻聽外面有人答言,進來了一人,身短小,短打扮。馬成龍一瞧,認的是拜兄顧煥章,趕緊過去一見,說:“大哥,你還好嗎?我不知是你拿了公文去。”顧煥章說:“你奉大人之命,你不去調兵,你在這裡作什麼?這是公文包一個,給你就是。若不是我們哥兒兩個暗中跟随你,豈不叫人家笑話!”馬成龍接公文在手,說: “來吧,我給你們哥兒三個見見。”
這位老兄姓什麼?原來顧煥章自從河岸遇大人分手,他說他還有朋友等他,就是先來的那個人,姓盧,名文龍,别号人稱黃面太歲。當初與顧煥章患難之交,這就是他。二人方知小耗神在剪子峪聚衆起立邪教,正算計該如何辦理,見馬成龍從面前過去,在馬圈挑馬,他二人才知是上衛輝府去調兵。二人暗中跟着,又見一個老頭兒在馬後,跟着那馬一樣快,二人甚是驚疑,慌忙也就追下去,見他遇馬成龍說話,二人暗中知是一位英雄。晚間到了金家店,見他戲耍馬成龍,偷了褥套,他暗中把公文拿出來,今夜晚同來在這裡瞧瞧怎麼回事,将公文給了馬成龍。
聽他說要給見見,隻見那老英雄說:“不必見。我姓邱,名成,别号人稱金眼雕,住大同府宣豹山,江湖綠林都叫我報應。你認得我了,你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邊拔毛!”顧煥章道了名姓,邱成說:“好,咱們倆去上外邊無人之處,我看你有多大本領!”說罷出去,翻身上房,說:“我在村南雙松林内等你,去是英雄,不去鼠輩!”顧煥章說:“老匹夫,休要無禮!待我去瞧瞧,你如何赢的了我!”也跟着出去上房,追下去了。馬成龍說:“你們别走!盧文龍,你也不去勸勸他們嗎?”盧文龍說:“不要緊。我去告訴你說吧,天明了你去調你的兵,你自管放心,我去了一說,他們就不動手了。”說罷,也出去上房,飛身走了。馬成龍有心要追,又不會上房,又不放心。有了公文,無奈候至天明,叫韓三把馬上,去上衛輝府去,料想他們三個絕不能打起來,于是上馬出店。金文學說:“恩公,我也不送你了,你到了衛輝府,可别耽誤了。尊駕前程萬裡,你我後會有期。”說罷,分手上路。這天到了衛輝府,方到常明總鎮大人駐紮之所,隻見那邊跟他來的馬夫過來說:“老爺,你老人家方才到?我等了一天了。”馬成龍說:“把你落在後邊了,我住店耽誤工夫,你先來到此處甚好。也罷,咱們先投了文書,然後再說。”于是來至号房,投文書與書信進去。少時,有一個家丁出來說: “馬老爺,先在号裡吃飯吧,明天起身。”
次日天明,馬成龍聽見外面人聲喧嚷,進來一位頭戴青泥得勝盔,高提梁,雙岔尾,銀灰貴州綢子單袍兒,穿着官靴;面如紫玉,雙眉重大,二目帶神,一表非俗,帶笑說:“馬老兄台,弟王慶奉大人之命,同兄台到欽差伊大人處拿賊,外面大隊點齊,弟帶領前去。”馬成龍說:“好,咱們就走。”到了外面一瞧,旗招展,五百步隊精兵甚是整齊。還有三個人站在那裡:千總謝守仁、守備劉明、記名千總謝守義。大家齊與馬成龍見面,問好說話。此時大家起馬,在路上還是馬成龍愛玩笑,說說笑笑,這一天到了桃柳營,進公館見伊哩布,回明了調兵之事。
天色方至巳正,伊哩布吩咐:“兵伐剪子峪!”一杆大旗,是這裡地面上官預備的,上寫 “欽差伊”三個大字。馬成龍與馬夢太跟随着大人馬後,王都司帶兵,離桃柳營,到剪子峪東山口外。隻見上面也沒有一個人把守眺望,不知所因何故,吩咐:“列隊!”大衆吶喊,也不見一個賊人出來瞧瞧。天至日落之時,方才收兵,安營下寨。伊哩布一夜并未敢睡,又不知裡面是有賊沒有賊,甚是疑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