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慘也!”張廣太問:“是什麼人說話?”外邊房上答話說:“我在這裡等着你就是。” 張廣太說:“好!”拉刀在手,蹿出房來,在院中一看,隻見上面一條黑影。姜玉也跟出來,上房一瞧,也不知那個說話的哪裡去了。二人各處尋找多時,複又進得房來落座,并不見動作。天有三更時分,姜玉說:“三叔睡覺吧。” 張廣太說:“先别睡,恐怕腦袋睡丢了。” 候至四更時分,不見動作,二人方才安歇睡覺。
次日天明,起來的又晚,衙門内的飯早已開過去了,對着姜玉說:“你我今天出門把刀帶上。”出離了衙門,到了大街路東會芳樓酒飯館,上海第一個買賣,甚是熱鬧。二人進去,櫃上的說:“張三爺來了?樓上喝茶。”張廣太上得樓去落座。上面甚是幹淨,也沒有多少個座兒。方一落座要酒,聽得樓梯一響,蹿上一個人,就是昨天賣刀之人,坐在張廣太的對過,用腳一登闆凳,把刀望桌上一拍,說:“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今天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才能完事!”張廣太也不答言,說:“來!給我要菜吧。”跑堂的說:“要什麼菜?”三爺說:“你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就是了。”隻聽那個人也說:“跑堂的,照樣兒給我要就是了。” 張廣太說:“給我要兩壺白幹、兩壺玫瑰酒。”少時,跑堂的說:“三爺,喝點蓮花白酒好不好?” 張廣太說:“好,也給我來兩壺。”那邊那個賣刀的,叫跑堂的大嚷着說:“也給我要一個炸八塊雞、碎溜鯉魚、燒魚頭、清蒸鴨子、紅燒翅子,兩壺白幹,兩壺玫瑰,兩壺蓮花白酒。快來,如慢了,要了你的命!”
少時,過賣給張廣太來送菜,被那個人用手一拉,說:“先給爺爺擺上,然後再說!”跑堂的也不敢惹他,就給他擺在那裡,直害怕,過來見張廣太,說:“三太爺,你老人家等等,這就來。給你老人家菜,被那位奪去先吃,想是餓了。”張廣太說:“不要緊。我問問你,那新出河的活鯉魚有沒有?我可不要在盆裡放了一兩天活的。那個魚雖然是活的,把腹内的油都沒有了,肉就有點不鮮啦。新出河的肉又肥又鮮。他那個腮是胭脂似的,你拿一尾,我瞧瞧。”跑堂的下去,少時拿着有一尺多長的歡蹦亂跳的一尾活鯉魚來,說:“三爺,你瞧好不好?” 張廣太說:“好。一半醋溜魚,一半吃酸炒魚,越嫩越好。”跑堂的下去,少時杯菜俱來,擺在桌上,張廣太喝酒。那邊那個人也說:“來呀!給我拿一尾新出河的活鯉魚來,我瞧瞧。”也照着張廣太的話,他說了一遍。跑堂的說:“是了,我去拿去就是。”少時,也給他拿來看看。
三人吃夠多時,張廣太說:“你把殘桌撤去,我要走,你給我寫帳就是。”說罷,自己漱漱口,帶着姜玉下樓去了。那個人也說:“來人!給我記上帳,我也去了。”堂官說:“我們不認得你,記帳不成!”隻見他把眼一瞪,把那把刀手中一拿,說:“櫃上去寫去!”“騰騰” 的下樓去了。方要走,跑堂的直喊說:“八吊九百整,到櫃!”張廣太還站在那裡與衆人說話哪。隻見那個人手中拿着刀,沖着櫃上人說:“記上帳吧!”大家一瞧,他長的像個死鬼一樣,心中有幾分害怕。張廣太是有心事,昨天在街上遇見他,夜晚衙門裡又去在房上,必也是他說話。心中說:“一多半是我那年跟着大人上任之時,在滄州殺了水寇為首之賊,他的餘黨說過,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必有人來找我報仇。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今天以恩待他。”想罷,隻聽櫃上人們不讓他去,張廣太說:“寫我的帳吧。”那個人還不說一句情理話。櫃上的人說道:“張三爺給了錢,你知道不知?”那個人也不言語,望張廣太說:“朋友,我在街西口外一裡之遙大樹之下等你,你要敢去,定是英雄;不敢去,是無名小輩!我走了。” 張廣太一聽,甚是有氣,說:“哪個怕你不成!”
說罷,跟在他背後,到西邊無人之處,方說:“你有多大能耐,也敢這樣無禮,待我結果你的性命就是。”拉刀動手。姜玉在旁一瞧,那個人本領比張廣太強,刀法又純熟。姜玉瞧了半天,見張廣太委實不成,要再不過去,怕張廣太受傷,連忙說:“三叔,有弟子在此,殺雞焉能用宰牛刀!待我拿他就是。”說罷,掄刀要替張廣太動手。張廣太望一旁歇着,見姜玉也是不成。自己無可奈何,方要過去相助,隻見那個人說:“張廣太,不必過來動手。我是要瞧瞧你二人的本領,并非真心與你等作對。”張廣太說:“你貴姓?是哪裡的人?”那個人手執金背刀,大展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