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少叙。王爺帶着官兵,押着那個于珍,派人交了刑部,然後遞折子奏明了天子。康熙爺派了刑部正堂田文忠、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張海澄、大理寺卿劉元太,嚴刑勘問,審明白了于珍。原因墨龍死後,他買出朱五、劉六二人,在齊化門等候,派人探聽,知道張廣太他那一天入都。他有一個娘舅姓曹,在禦前當内監的差事,他會使水火符兒,用鹽寫了字,用袢褡子拿火燒了,有鹽拿着他不能散,故作幾句話,在康熙爺的跟前接牆告狀。今天在部裡都招認了明白,然後奏明聖上,康熙爺傳旨意:把于珍淩遲處死,曹太監發往黑龍江,胡忠孝入都置辦軍器,同張廣太入都謝親,無故受人誣害。江蘇水師營副将員缺,着張廣太去補授;張家灣都司員缺,着胡忠孝去補授;墨龍的屍身,交本地面官掩埋;白氏聽其自便。旨意一下,張廣太回家,李貴也從武清縣衙門出來了,部文到了,帶着家眷兩個夫人與二位拜兄鄒忠、李貴,上任去了。顧煥章,康熙爺賞賜押馬大臣、閱兵大臣、前引大臣、專操大臣。
臘盡春歸,又到了四月間。又接了伊哩布的折子,參淮陽道任永傑、河道總督盧定河,縱使家丁偷工減料等情。康熙爺旨意:欽派倭克金布查辦黃河事務,任永傑革職留任,摘去頂戴;河道總督盧定河降三級留任。顧煥章仍在王府,帶了二十多個人,坐着紫缰大鞍車,請了訓起程,在路非止一日。那一日,離高家堰不遠,早有人報與伊大人知道。總辦黃河堤工的司員衆人,齊接顧煥章。伊哩布派二馬出去迎接倭侯爺顧煥章。有人傳報顧煥章住伊哩布的公館。馬夢太一想:“我們當初是拜兄弟,不知如今他作了侯爺啦,還認得我們不認得?也罷,我過去給他請個安,見機而作就是。”隻聽那邊炮響,顧煥章帶着好些個人,換了騎馬啦。馬夢太過去請了一個安。顧煥章下了馬,說:“老兄弟,你的差事好哇?”馬夢太說:“托哥哥的福!”二人攜手正望前走,馬成龍說:“顧大哥在上,小弟馬成龍有禮!” 顧煥章故作聽不見,一直望裡邊去了。馬成龍一想,說:“沒瞧見?不能沒瞧見,為何不與我說話,是怎麼回事?我再進去,偏要見見他,看他還念故人之交不念?他如要是不念故人之交,那時我永遠不與他說話!”說着,到了裡邊上房。
伊哩布正與顧煥章說話,二人謙恭多時,還是伊哩布上座。顧煥章總算跟着大人打剪子峪得的功名,就算是大人的門生了。方才說着話,馬成龍又進來了。顧煥章早瞧見他了,知道他的脾氣是最愛玩笑,當着好些個下人,他要說出玩笑話來,急不的,惱不的,故此在外邊故作沒瞧見他。又見他氣昂昂的說:“顧大哥,你得了第,就不認得我了?” 顧煥章一瞧,說:“唔呀!我的賢弟,我正要問你哪,你好哇?我真想你,你坐下吧。”馬成龍說:“我方才聽見哥哥你來,心中甚喜。”大家落座吃茶。
顧煥章說:“我奉旨前來,是幫着大人辦理黃河堤工事務,不知此時工程怎樣?水勢如何?”伊哩布說:“耗費帑銀六十萬,也沒打上黃河的堤工。不知怎樣,是派人當時打了七天,無奈打上了開啦。子午相沖,卯酉必破,連辦好了的都被水沖了。如今大概這就打上了。”說着話,人報合龍門就在明天,顧煥章放賞點名。
大家至次日天明,齊集黃河岸驗看。伊哩布不樂,就要跳下河去,與國家盡忠。自己也是沒臉,跪在就地磕了一個頭,方要望下跳,早被顧煥章一把抓住,說:“大人不可如此!我自有主意。工程眼前告竣,何不等把龍門合上,然後在土壩之上搭一座席棚,你我二人在那裡坐等。要是天上垂佑,那時口子不能開了;如要是不垂佑,你我死在此處,也算報答君王俸饷之德。不知大人意下如何?”伊哩布點頭,回歸公館之内。
天到正午,有人來報:“龍門合上了!請大人上香祭奠。” 顧煥章說:“搭兩個席棚兒,我與大人俱在那裡等候,口子一開,就算完了。”山東馬馬成龍說:“我與馬夢太兩個人也去。”瘦馬馬夢太真不願意,無奈勉強答應。外邊衆跟人一聽說這個信兒,齊放聲痛哭,說:“再未想到咱們今天死在此處,實在可慘!”那一個跟顧煥章的說:“好哇!我家中父母、兄嫂、妻子,實指望我出來跟官發财,再未想到今天跟着侯爺死在此處。”那邊有伊大人的跟班的說:“罷了,我是真知道這一開口子,咱們大家俱被水沖去了。可憐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大廟裡不收,小廟裡不留,也沒有一個伴兒。”那邊有一個說:“我有一個主意,管保成功。咱們大家把辮子拴在一處,你想好不好?”那邊有給顧煥章趕車的說:“結了,我是一個秃子,不能拴在一處。”正說着,馬成龍進屋内說:“列位,不必着急,我有主意,把辮子給他系在耳朵上就成啦。”内中有一個家人說:“咱們大家求他個人情吧,他與侯爺是拜兄弟,你等大家還不磕頭嗎?”衆家人齊求馬成龍說個人情,别帶了他們去才好。馬成龍說:“這可是你們願意的,大人,侯爺要問,你等可就說實是你們自己願意托的我就是。”說着,馬成龍入内見伊哩布,說:“侯爺與大人要在口子上守着,等候口子開,都是為國盡忠,不知這些跟人還是帶了去,還是不帶了去?” 伊哩布說:“不能帶了去。”馬成龍說:“那就不是了,他們大家都是願意與大人同去。大人不信,叫他們進來一問便知。”伊哩布與顧煥章說:“叫他們進來吧,我問問他們。”隻見從外邊進來了一夥人,齊站在伊哩布跟前,顧煥章問說:“你們是托馬成龍來的沒有?”大家自打算馬成龍給說了人情,不帶了他們去哪,齊聲說:“不錯!我們托他來的。”大人說:“你等果然是願意托他來的?”大家說:“我等是都願意托他來的。”伊哩布說:“既然如此,我全把你們帶了去就是。”大家也不敢言語,自己暗中怨恨成龍不表。
伊哩布帶着衆人,齊來至新堤岸上席棚内,隻聽水聲響如牛吼。